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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相望,那花也努力地偎依在曲馳掌心里,不知是風動,花動,還是心動。少頃,一滴眼淚自曲馳眼中滾出,一滴,又一滴。望著這朵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小花,他想到了陶閑,想到了十三年前的漫山桃花,想到了四門弟子的鮮血,想到了在蠻荒黃沙中埋葬的故友。向來把自己當做一座山的,沉默、可靠、溫柔、包容的曲馳,在一朵孱弱的小花前,落下了從未在人前落下的眼淚。半刻后,林好信的身影在殿外出現。他對著曲馳立于花樹下的背影施以一禮:“師兄,是時候動身啟程了?!?/br>曲馳背對著他,并未轉身。林好信有些奇怪:“……師兄?”曲馳仍是背對著他,但聲音已恢復了往日的穩重:“……就來?!?/br>他轉過身來,放下水壺,自窗側取下玉柄拂塵,麈尾一擺,搭于臂上:“走吧?!?/br>除了眼角微紅外,曲馳面上已再無任何傷感之象,似是溫和,又似是無情。典儀是在正午時分開始的,與會的清涼谷弟子,包括立于高臺之上的周北南,額心都燃著一枚紫氣蒸騰的刻印,以確保他們在日光下仍能行動。風陵山青竹殿前,四門各弟子分立四處,形制森嚴。周望卸去雙刀,身著一襲青衣,立于清涼谷隊伍之前;孟重光換上了風陵弟子的服飾,元如晝則披一身漆黑斗篷,分別立于風陵山隊伍的一頭一尾。徐行之、周北南、曲馳、陸御九四人身處高臺之上,曲馳主持,宣布新四門落成,各分四部,一切規矩均依以往,不加太多更改。一切看似沒有改變,但所有人心中都難免響起一聲嘆息。……十四年了。羲和駕著金車,已走過了整整十四年光陰。好在四門終于再次聚首,好在少年未老,精魂猶在。典儀眼見行至末尾,曲馳揚聲道:“請風陵山新任山主徐行之為新四門題字?!?/br>題字之舉,本該由年歲地位更高的曲馳執行,然而徐行之身懷神器世界書一事天下盡知,由他動手題字,比起旁人代筆,更有著一番寓意。徐行之聞言,邁步出列,右袖輕輕一抖,露出了一截皓腕,原先套連在斷肢上的木手竟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骨rou鮮活、靈動自如的右手,腕上系了一條縹色的輕帶,掩住了連接處的傷疤。底下有別門弟子輕聲驚呼起來,然而與徐行之熟識的人均露出了會心的淺笑。為了給徐行之接回這只手,孟重光可謂是煞費苦心。手回來后,雖是不能再舞劍持刀,但提筆寫字是絕無問題的。徐行之自腰間取出“閑筆”來,而身處臺下的孟重光心領神會,將手中所執的一卷雪綾高高甩出,拋掛至一挑青玉竿上。雪綾凌空翻落滾下時,徐行之踏風而起,“閑筆”化為飽蘸青墨的毛筆,在綾緞上留下一串瀟灑雋然的草書。徐行之翻腕收筆,反手將筆橫咬入口中,重新落于高臺之上時,發帶御風,翩然若神。孟重光近乎癡迷地看著徐行之的一切動作。而在徐行之身側,那旗幟似的綾緞被風掠起。世界書,載歷史,記往事,其功用等同于一本史書。史書往往是由工筆寫就,但徐行之偏偏最愛草書,于是在筆走龍蛇之下,流出八個墨汁淋漓的大字:“來日方長,與世無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