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振宇端起咖啡杯，轉頭看向窗外。

    戚筱穩定好自己的情緒，然后說：“我們暫且不說我，待會兒你想怎樣控訴都行，現在我們先來講阿循的事情。不帶任何其他色彩，你覺得滿滿和阿循真的合適嗎？”

    “請給我一個他們不合適的理由，除了年齡?！?/br>
    “你看，你已經說出了他們不合適的最大理由了?！逼蒹銌柕溃骸澳阏J為滿滿愛阿循嗎？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你認為她對‘愛’的認識足夠成熟嗎？”

    彭振宇諷刺地笑了一下，“我和我夫人就是二十歲左右的時候戀愛的，不知你有何高見？”

    戚筱對他嘲諷的笑容視若不見，“我二十歲的時候，堅定不移地相信我自己愛的人是阿循。直到過了幾年，我變得更加成熟、更加穩重，遇到了對的人，我才明白，我對阿循的感覺是種依賴，而不是愛?！逼蒹阕猿暗匦α诵?，看了一眼彭振宇，說：“我知道你又要嫌棄我了?！?/br>
    彭振宇摩挲著咖啡杯的邊沿，沒說什么。過了一會兒，他沒有等到戚筱繼續說，就抬頭提醒看著桌子上陳設的玫瑰花出神的戚筱：“不是說只講阿循的嗎？”

    “嗯，對?！逼蒹慊剡^神，但是接著是說滿滿：“滿滿正是分不清愛與依賴的年紀，說不定哪天，她就像當初的我那般覺悟了。旁的不說，老彭，你在學生里問過他們知不知道滿滿有陳路循這個男朋友嗎？”

    彭振宇加入了系里每個班的QQ群，雖然沒有問過同學們這個問題，但是他知道他們不知道，因為滿滿他們班的群里盛傳滿滿與管理學院的一個男生的緋聞。

    “按照他們兩個的計劃，明年就要訂婚了，但是你覺得會這么順利嗎？我有個在我以前的芭蕾舞老師那里學過芭蕾的師妹，比滿滿大一屆，與她同在一個合唱團里。我聽她說，滿滿和一個叫林逸成的男孩子很好，他們團里的人包括老師都特別看好這一對?！?/br>
    “講重點?！?/br>
    “老彭，阿循已經經歷過一次傷害了。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他再次被遺棄，他接下去的人生要怎么去獲得幸福？如果有一天，滿滿決絕地離開了他，他該怎么辦？你有沒有想過，等他頭破血流，等一切滿目瘡痍，他該如何重新站起來，如何相信他余下的人生還可以是幸福的？”

    “不會的，”彭振宇看著戚筱，對她說：“滿滿不是你，她不會這么做的?！?/br>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也有同樣的擔心?！逼蒹闫鹕?，微微一笑：“改天請你和嫂子吃晚飯罷，今天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br>
    “等等，”彭振宇也站了起來，“你想要我做什么？”

    ☆、第六章 暮春（二）

    早上起來刷牙，滿滿看著鏡子里自己的映像, 看著看著, 看出了眉目與戚筱有幾分神似。

    如此一來，她越照鏡子越心煩氣躁，恨不得拿把刻刀雕出一個新的自己來。因為這個緣故, 陳路循在下頭喊了好幾遍, 滿滿也沒回應他, 頗有些賭氣的意味。

    陳路循跑上來敲她的房門, “滿滿，滿滿，不是已經起來了嗎？該不會又躺回去睡回籠覺了吧？”

    早餐如往常般豐盛。陳路循感嘆道：“下午又要送我們家回學校去了，周末怎么總是過得這么快呢……”

    “我不在家吃午飯，”滿滿喝了口牛奶，繼續說，“筱筱jiejie約我吃西餐?！?/br>
    陳路循沒有什么反應，過了好一會兒, 滿滿才聽他輕聲說了一句：“哦, 這樣啊……”

    中午滿滿到了與戚筱約好的那家西餐廳，戚筱見到她, 莞爾笑道：“阿循怎么沒有來？是他送你過來的嗎，既然都過來了，怎么也不來打聲招呼？”

    滿滿現在見到她心里就不暢快，不耐地直言道：“林夫人，有話請直說, 既然昨天你已經把話說得那般明白，那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對我說什么了的，不是嗎？”

    “那我就不夸你聰明了?！逼蒹惴床藛?，詢問滿滿：“想要吃什么？”她的笑容清淺優雅。

    遲遲沒有聽到回復的戚筱抬頭看滿滿，只見對方那雙水靈的大眼睛盯著自己。戚筱粲然一笑，很快點好了菜色和果品紅酒。

    上完西餐后，侍者出了包廂，滿滿才冷冷地開口：“我不認為這頓西餐能夠吃得賓主盡歡?！?/br>
    “哦，這么巧，我也不認為?！逼蒹忝蛄艘豢诩t酒，目光悠悠地望向滿滿，笑道：“你這性子，跟我年輕的時候倒是有些許相像?！?/br>
    滿滿倏然了悟，不管是為了什么最終目的，現在戚筱不就是想要讓她難堪難受嗎？滿滿看著一派優雅泰然的戚筱，慢慢斂起了劍拔弩張的氣場，從容地端起高腳杯，也如戚筱般輕抿了一口，然后淡淡地笑了笑，“是嗎？”

    滿滿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穿著mama的高跟鞋裝大人的孩子。

    這一句一出，頓時將兩人間戚筱方才的優勢拉下。戚筱頓了頓目光，放下酒杯，綻開優雅脫俗的笑容?！皳Q個話題。不如，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吧……”

    “好啊?！睗M滿自若地笑著。

    戚筱沒料到她會插進來句“好啊”，短暫的怔忪后，她就恢復了笑容：“二戰時期，一個猶太家庭遭到迫害，大兒子和小兒子分別去尋求幫助。大兒子去尋求曾經幫助過自己的人，小兒子去尋求自己曾幫助過的人?！?/br>
    她抬起目光，聚集在滿滿明亮的瞳孔上：“你猜，大兒子和二兒子，哪一個得到了救助？”

    “我猜……”滿滿作沉思狀，在戚筱探究的目光中平淡地說出口：“我猜，你想讓我離開陳路循?！?/br>
    說完，滿滿問道：“嗯？我猜對了嗎？”

    戚筱笑了笑，沒有說話。

    “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滿滿笑靨如花，“不——可——能——”

    滿滿放下酒杯站起來，“我和陳路循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林夫人，日后說話行事之前請先想想你的丈夫林先生。我就不陪你在這兒浪費時間了，不管你今天是不是想要告訴我關于你和我papi的事情，我都要告訴你，我對你們之前的事情毫無興趣?！彼肓讼?，又笑著補上一句：“小學六年級的期末考試成績，對于現在的我來說，能有什么值得我去介懷的呢？”

    說完那一番話后，滿滿就轉身離開。她聽見戚筱說了一句話，“你猜錯了，獲救的，是大兒子?！?/br>
    戚筱目送滿滿走出去的身影，從包里拿出手機打給林津淮，“嗯，她自然不愿意放手?！?/br>
    “她講了一句話，”戚筱揚了揚嘴角，“小學六年級的期末成績，能有什么值得介懷的?！?/br>
    電話另一頭的林津淮打開臺燈，猶豫了一會兒，說：“筱筱，真要這樣做嗎？”他說：“或許是我們的思想太過于狹隘了，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