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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很多次一樣,他的喜怒哀樂,不論是巨大的歡喜還是悲傷,在那張英俊的臉上都一覽無遺。“亞歷山大!”很多人都在不甘心地喊著他的名字,有些急躁的家伙還想上前去把他拉起來,恨不得他現在就表明態度。邁蘭尼連忙跑上去制止。“解散?!?/br>他們得到的答案只有這么短。他說完,再也不看這些人,徑直繞過他們,獨自出了議事帳篷。在邁蘭尼的示意下,我跟了出去。在雨中森林中,他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走著,慢慢停了下來。就這么站了一會,突然,像是被什么驚醒了似的,仰頭看了看天,越走越快,越走越疾,就好像要擺脫什么似的,最后幾乎狂奔起來。他拼了性命地在奔跑著,金黃色的發梢甩著水滴,渾身濕透,露出里面的繃帶。“亞歷山大!亞歷山大!”我不禁叫出聲來。他沒有理會我。他忽然煩躁地抽出佩劍,用力揮舞,到處亂戳亂刺。那長劍在雨水中閃著光澤,亞歷山大狠狠一把將劍甩開,一拳砸在樹上,轉身走了。他因此一整天心情都不好,把自己鎖在自己的帳篷里,半步不出,誰也不見。直至傍晚我去取出他換下的濕衣服時,他才說了句話。“科納斯說的不對?!?/br>“什么?”我下意識地接口,想問科納斯是誰,就聽見他自顧自繼續道:“這是我想做的,誰也不能阻止我。他不過是害怕了,那個可憐的老人,他年紀大了,變成懦夫,情有可原……”我道:“等等,亞歷山大……”他不高興地抬高了聲音:“我還是要繼續前進,我要朝希發西斯河進發。有勇氣的人自然會繼續前進,就讓那些膽小鬼們回家吧,我絕不強制任何人違心地跟我走。他們回去后,還可以對他們的朋友說,他們自己回來了,然后把他們的國王留在被敵人包圍的異域……”“你這是在賭氣吧?”看他一臉悶悶不樂,還說著這種酸溜溜的話,我覺得好氣又好笑。“我是說真的!我不需要他們!我擁有走下去的勇氣,我比他們任何人都更具備這種勇氣!”他竟然一下激動地跳了起來,猛拍自己的胸脯,“他們缺乏勇氣,可我有!這個世界,只要把亞洲和歐洲連在一起,只差那么一點就可以走完了,我絕對不會、也不可能就在這里掉頭!”第79章后來我才明白,其實很多事情都是有預兆的,只是亞歷山大憑借自己強大的信念給生生壓制住了。然而一件事情的成功需要很多人的推動,大勢所趨、眾望所歸,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我想這個道理他其實和很多將領一樣也懂。人不和就會產生很大的阻力。那天的百夫長們闖進亞歷山大的營帳不過是個開頭,而緊隨其后進來進言的是呂辛馬庫斯,作為希臘雇傭兵的首領,他在軍中的地位不容小覷。然后是更多的高階軍官們,甚至包括喀山徳、塞琉古,最后連托勒密都被他的部下簇擁著推進了營帳里。當所有人都在勸說亞歷山大時,他終于沉默了,在眾將領的據理力爭下,他終于松了口。“既然大家都需要休息,我們就先暫時停止遠征,班師回波斯補充體力。正好如今我們征服了許多地區,可以有效地補充擴張一下軍隊?;厝ブ匦抡D部署也是有必要的?!?/br>是的,回波斯,而不是馬其頓。直到最后松口,亞歷山大的重點還是固執地放在了下一次出征上。西元前325年冬天,亞歷山大遠征軍終于回到了波斯。美麗的波斯波利斯宮殿早已成為斷壁殘垣,然而波斯人們也并未忘記他們的新帝王,更輝煌的行宮在波斯波利斯宮的原址上拔地而起。盛大的歡迎儀式和慶功宴整整舉行了近十日,亞歷山大所到之處,無不是稱頌與贊美。按他承諾的那樣,他回來后娶了等待已久的斯塔蒂娜為王妃,并將她的meimei德莉比娣絲嫁給了他的右輔大臣、并肩作戰的戰友赫菲斯提翁。因為這件事情,他更加受到波斯人民的愛戴。當然,所有的希臘人民也認為這是好的,畢竟他們年輕的君王成就雖大,迄今為止卻仍沒有一個子嗣,多一個妻子總是可以多一分綿延子嗣的可能。而這位偉大的帝王最在乎的卻不是這個,一回到波斯,不過休息了一個冬天,他就馬不停蹄地開始了他的帝國和軍隊改編之路。幾乎整整一年,他沉浸于其中,樂此不疲。每當聽到他興高采烈地跟我描繪他未來的進軍出征計劃,看到他眉飛色舞全神貫注的表情,我都不忍心再說任何多余的話。我只是微笑著看著他。多一分一秒,對我來說都是一種幸福。亞歷山大覺得這樣的我很奇怪。有一次,他講著講著突然停下來,突然捧起我的臉,專注地看著我。“巴高斯,我的男孩,雖然你在微笑,可我并不覺得你真的高興。我感覺得到,你的內心很悲傷?!?/br>他這樣說著,輕輕吻了吻我。如果知道注定如此,如果知道這個故事的開頭和結尾,如果知道你的一生是什么樣子,我應該選擇怎么做呢?其實連我自己也不清楚標準答案應該是什么。西元前324年5月,初夏時候,我見到了許久未見的赫菲斯提翁。他剛領命回來,一身汗津津的模樣,覲見了亞歷山大。他們都已年過30,是成熟的男人了,并且各自有了妻子。不再見面就打鬧摟抱,毫無顧忌。但毫無疑問,若要問起亞歷山大誰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答案始終如一。當晚亞歷山大留他在宮中宴飲,赫菲斯提翁并沒喝太多,倒是亞歷山大醉了。怕他醉后放浪形骸,皇后羅克珊那派邁蘭尼把他直接扶回了寢宮,當然,考慮到子嗣的問題,皇后阻止了我的陪伴。只剩我與他在庭院里同行時,赫菲斯提翁的問題問得直截了當:“我什么時候會死?”我停頓了一下,隨即苦笑道:“這個問題我可以不回答嗎?”“可以,”赫菲斯提翁想了想,又道,“那你告訴我,他……呢?”這兩個問題沒有一個是容易的。但我知道總會有這么一天,我同樣也在心里演練了許多遍該如何回答。“赫菲斯提翁大人,您今年不過31歲,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陛下也是如此?!?/br>我對他微微一笑,給了他一個他想要的答案。他又道:“我走之后,你會一直替我保護他嗎?”我點頭,堅定道:“我當然會?!?/br>赫菲斯提翁久久看著我,仿佛要在我臉上找到任何一絲說謊的痕跡。然而許久過后,他還是眨了眨那雙晶瑩剔透的藍眸,露出了一個毫無牽掛的笑容。“后悔嗎?”我突然問他。赫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