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曉川的心房，他燦爛地笑起來，用力點頭：“嗯！”

第五十二章中秋夜

彭曉川回到家繼續過他的暑假，每天吃吃睡睡，鍛煉身體，日子倒是過得很快。在家里待得久了，親媽就變成了后媽，彭曉川現在基本已經是天天被嫌棄的狀態。

這天他依然是睡到中午才醒來，剛睜開眼睛時便意識到，這回又夢到楊璨了。夢中的楊璨懷里抱著吉他，手上彈奏輕快的和弦，時而低頭，時而抬頭對彭曉川微笑，嘴里的歌聲令人著迷。一曲畢，彭曉川立刻興奮地鼓掌，楊璨只是不以為意地笑笑，像早已經習慣似的，表情中卻又帶著隱約的得意。

很久沒有聽過楊璨唱歌了，彭曉川把臉埋在枕頭上回憶，上一次還是在社團巡禮的閉幕式上，楊璨帶領灰核壓軸出場。雖然那時候彭曉川也在臺下和眾人一起叫得歡騰，但最令他懷念的并不是那樣公開的演出，而是之前在家里，楊璨出于獎勵或是安慰，只為他一個人唱歌。

記得還住在一起時，彭曉川跟著楊璨學吉他，因為要按壓琴弦，指尖總會很疼，后來那里還生出了繭子，但現在因為很久沒有彈琴，繭子又消失了。他想起有一次自己去看楊璨的左手，楊璨的手指修長，指甲剪得很平，從食指到小指的指尖都長有厚厚的繭子，摸起來堅硬，還有些粗糙。彭曉川閉上眼回憶著楊璨指尖的觸感，自己的手指也不禁微微彎曲，就像他們的指尖在再一次觸碰。

這時候房門突然被敲響，老媽在外面吼：“彭曉川，你還不起床！都快十二點半了，你還吃不吃午飯了？”

彭曉川嚇得差點從床上滾下來，趕緊起床開了門。

老媽還在念他：“一放假就懶成這樣，天天睡到中午，早飯也不吃，以后胃都要搞壞掉?！彼吹脚頃源ㄟ€是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更加嫌棄：“趕緊刷牙洗臉去，眼睛里都是眼屎，我一看見你這樣就煩?！?/br>
就這么度過了暑假剩下的日子，最后幾天里四六級考試成績公布，彭曉川上網一查，自己的六級考了520分，沒枉費上學期天天早起晨讀。他一向不太擅長英語，對這個成績已經很滿意，爸媽知道后也是喜笑顏開，總算對他有了幾天好臉色。

趁著六級成績的余蔭還沒消失殆盡，彭曉川在八月底返校，迎接自己的大三生活。

楊璨在九月初回了學校，他這學期還剩下一門課，并不是很重要的課程。這學期大家都在忙著實習、找工作和復習考研，老師很體諒，對課堂出勤率并不作嚴格要求，于是每次上課時教室里都只稀稀拉拉地坐了一半人。

楊璨大概屬于上課最認真的那批學生了，他不打算考研，也不用為求職擔心，暑假在爸媽工作的銀行實習了一個月，已經完成任務，因而他便成了大四學生里一個罕見的沒有壓力的幸運兒?，F在正值秋招，校園招聘進行得如火如荼，楊璨也跟著去聽了幾場宣講會，本想也去試著應個聘玩玩，但一直沒遇到很心儀的崗位，于是便作罷了。

沒過多久，中秋節就要到了，這天彭曉川又收到了青協發布的活動通知，這回是要組織志愿者在中秋節去敬老院慰問老人。

彭曉川仔細一看，這回要去的還是上回那個敬老院，當時老人們齊聲合唱的場面還記憶猶新，還有那場莫名其妙為自己響起的掌聲，彭曉川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好笑，正好剛開學也不久，小長假他不打算再回家了，于是便跟小組長報了名。

中秋節當天，彭曉川跟著青協一行人來到敬老院，羅佛一來就找他的老朋友敘舊去了，彭曉川也想找上回那個劉大爺說說話，可轉了一圈都沒看見他的身影，最后便坐在一位朱奶奶身邊陪她聊天。

傍晚時，學生們和老人家們一起包餃子，朱奶奶邊搟餃子皮邊夸道：“你們這些孩子真懂事，還會包餃子。我孫子也跟你們差不多大，在家什么事都不會做?！?/br>
彭曉川被夸得心里高興，嘴上還是很謙虛：“您孫子肯定也有別的優點的?！?/br>
“也是，他長得就比你好看多了?！?/br>
“哦?！?/br>
包完餃子，廚房的師傅又把餃子分批下鍋煮了，吃餃子時彭曉川還是沒看見劉大爺，便問向旁邊的朱奶奶：“之前這有個劉大爺您認識嗎？他是不是不在這住了？”

朱奶奶咽下一個餃子，咂了咂嘴，問：“你說老劉？是不是個子挺高，嗓門挺大，長著一對瞇縫眼的那個？”

彭曉川仔細一回想，點頭道：“對對對，就是那個劉大爺，上回我們來這慰問，他還帶領大家一起唱的?！?/br>
朱奶奶又往嘴里塞了一個餃子，邊嚼邊說道：“他啊，沒啦?！?/br>
彭曉川頓時一驚，似乎已經明白，但還是追問：“什么沒了？”

朱奶奶說：“還能是什么，人沒了唄。就七月份的時候，有天晚上他洗澡時突發腦溢血，同寢的老廖見他太久沒出來，進去才發現人倒在地上了，老廖趕緊打120把老劉送醫院，結果老劉在ICU里待了三天，沒救過來，第四天人就沒了，出殯的時候我們這還有幾個人去了的?！?/br>
彭曉川記得當初劉大爺大聲唱歌的樣子，他滿面紅光，還精氣十足地擺著只手擎天的架勢，他不肯相信他就這樣突然地辭了世：“怎么會呢，上回他人還好好的，身體硬朗著呢，說話唱歌那么有精神，怎么一下子說走就走了?！?/br>
朱奶奶卻見怪不怪道：“人老了就是這樣，指不定哪天就走了。老劉還算好的，走得干脆，沒折騰太久，要是只能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耗著，那才叫慘?！敝炷棠棠晔乱迅?，臉上滿是皺紋，眼睛也變得渾濁，卻透著遲暮之人獨有的清明，她坦然地笑著：“小伙子，說不定你下回再來的時候，也見不到我啦?！?/br>
從敬老院離開時，彭曉川無可抑制地難過。他與劉大爺不過只有一面之緣，照理并不至于為他的離世而多么傷心，可他仍然不愿意相信，那個還在他鮮活的記憶中放聲高歌的老人，已在這短短幾個月里突然與世長辭。他難過的是生命果真無常，由生到死，從擁有到失去，相差也許只有一瞬，而當那一瞬間到來之時，所有人都無能為力。

頭頂是一輪滿月，月光灑滿了來去的路。

彭曉川往宿舍走時，給爸媽打了個電話問候中秋快樂。隔著遠距離，爸媽早已把他那些煩人的小毛病拋到腦后，言語間不吝惜關心與疼愛，只是那邊一大家子人聚餐正熱鬧，電話沒打太久就掛了。

彭曉川繼續往前走，心中仍然帶著排解不去的郁結。這時候他正好走到北苑食堂對面，食堂的三樓有幾間社團活動室，他記得楊璨說過，每周一晚上灰核就是聚在那里排練的。

今天剛好就是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