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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名道姓地要關鴻名:切莫耽擱,見信速歸!文壽見了這信,反復地確認了地址,心中悚然,他直覺此事蹊蹺,當真不敢耽擱,連夜找雷蒙借了他的車來,急急忙忙地就駛回家中。這回見了關鴻名,抱也沒有心情抱了,將電報摜進了關鴻名的懷里,開門見山道:“大哥,電報,爸爸要你回去了!”關鴻名大驚之余,一手撫了文壽的背,一手展開電報,讀罷也變了臉色。這信仿佛是一道遙遠的喚鈴,將他從天堂召回人間了。文壽喘順了氣兒:“大哥,只叫你,不叫我,算是怎么回事兒?”關鴻名此刻腦中轉得飛快,結合前一封信,有了大致猜測:“銀行出了問題,看這模樣,”他將電報攥緊了:“問題不會小?!?/br>文壽將他牽至沙發,兩廂落座了,這才喝了口水,問出了早就該提出的問題:“你回去么?大哥,回六平城去?”關鴻名從這電報上再讀不出旁的來,放在一邊,臉上有些急躁:“我怎么能不回?萬一家里出了事,總得有人來擔著!”他站起了身,恨不得是現在就走:這幾日,我將房子退了,買票回去?!?/br>文壽聽了這話,立刻放下茶水,一把撈住了關鴻名的手:“大哥,你等等我,我去辦完手續,休學停學,反正咱倆得一塊兒走?!?/br>關鴻名回過臉來,頗為詫異:“你做什么?他只叫我……”文壽站了起身,按過關鴻名的肩膀,逼迫關鴻名仰臉看著他:“你護著家里,誰護著你?只有我護著你!”他看關鴻名還想反駁,干脆地低下頭去吻住了他:“大哥,你不必再說了!”他雷厲風行地親了這么一下,轉身就走:“我這就回學校去,收拾行李!”關鴻名呆楞在原地,望著文壽匆匆而去的背影,臉上慢了半拍,自然地紅了:他們兩個,早就不止是兄弟了。關家兄弟的道別來得很快。陶氏夫婦出于禮貌,沒有多加過問,倒也是有些不舍的意思。尤其是祖拉,該名小人精仿佛是知道了關鴻名得離開很久,拉著他的衣領,抽抽搭搭地不肯放手。關鴻名無可奈何,放下了行李,最后抱了她一抱,親了親她的額頭,附在她耳邊,低聲地哄她:“Azura,快些長大,長大了,我就來見你?!?/br>哄了半天,關鴻接過文壽遞來的手帕,將領帶上的鼻涕眼淚擦了干凈,這才拎起箱子,上了車——雷蒙開的車,專程來送這二位。雷蒙的心里倒是很有些話,然而卻并沒有心思開口。他聽著關家兄弟兩個在后頭地拿中文竊竊地商量著,好似是他們家里的事兒。他們耳鬢廝磨似的,交流之親密,倒顯得雷蒙多余了。雷蒙泛了點兒小小的漣漪:他的中文,是他當初被文壽迷得五迷三道的時候,暗自為了追求文壽而去學的。只是他當時并不知道文壽喜歡男人,也就從未敢提及。到如今……他胸中想起過往種種的小心眼兒來,臉上只能是似笑非笑,無話可說了。三人在外碼頭下了車,下午陽光極燦爛,氣溫舒適,碼頭上人聲鼎沸,很是缺了些傷別離的意思。雷蒙握過了關鴻名的手,轉而擁抱了文壽,話有再多,也只能微笑著匆匆交代了:“好孫子——早些回來?!?/br>文壽一愣,此刻也不去和他計較了,畢竟他在美國,也算是多經雷蒙照拂。于是拍了拍雷蒙的背,抬起臉一笑,太陽一照耀,顯得他面如白玉起來:“等著我吧?!?/br>第二十章從西岸行至中國的船上,約有百十來人,但仿佛除了兄弟二人,都沒有什么要緊事。上船的頭幾天,兩人還處于焦躁之中,但是久而久之,船上既有黃種人搭訕,又有喝得酩酊大醉的白種人瞎攪和,一來一去,自然也就沒了急切心思。文壽是愛玩的,經人牽了鼻子,起先看著關鴻名的面子,還推掉了幾次夜里船肚子的酒會,次數多了,干脆拉著關鴻名一塊兒去了:“大哥,左右發愁也沒有用處,回去再cao心吧!”關鴻名被他一拉著,嘴上還有些抗拒,卻依舊隨著文壽,下了甲板。這是關鴻名頭一次來這酒會。船艙里頭吊著頂昏黃的燈,常年不換,邊角兒使得發黑。底下約有四五十人,擠擠挨挨的,說著各地兒的方言土語,呼出來騰騰酒氣,向上一匯聚,沖得關鴻名睜不開眼睛。關鴻名下意識地攥緊了文壽的手:“這地方……”話音未落,幾名年輕亞洲面孔見了文壽,立刻聚攏了過來:“文壽,你來了!”關鴻名在文壽身后打量這幾人,皆是樸素打扮,手上老繭厚重,是多年做工的佐證。文壽向后側了身,介紹道:“這是我大哥?!苯又蜿P鴻名低聲道:“這是我在這兒認識的幾個朋友?!?/br>關鴻名上前握了手,打過招呼,便接著被文壽往里帶。文壽附耳在旁:“剛剛那幾個,都是當了身家換船票,回國找活兒干的。美國呆不下去啦——”關鴻名聽罷,心底立刻有些同情,又聽文壽道:“大哥,你看看,在這兒的人,心里都揣著事兒,借酒消愁呢?!?/br>關鴻名眨著眼,環顧四周,只覺這沖天的濃稠酒氣也有些悲慘氣息了。他皺著眉毛一笑,末了也撈了一瓶酒來,慨嘆道:“同是天涯淪落人?!?/br>文壽看他總算開了金口,不再是愁云慘霧了,心下大喜,立刻拿了杯子,拖著關鴻名去了燈光不及的艙邊兒昏暗角落坐下,這杯子洗得不干凈,酒一倒進去,渾濁著,發了棕紅色:“來,大哥,喝了吧,等回了家,可就沒這么快活啦!”關鴻名本來不愛喝些洋酒,此刻卻經不住文壽的引誘,加之艙內氣息融融,胸中陰郁團團,到最后,竟也喝得有些大了舌頭。文壽小心提防著,卻也不勸他少喝些——大哥憋屈得厲害,何必去勸,讓他盡興去吧。關鴻名喝得臉上微微有些熱,打了個忘卻煩惱的嗝兒,軟塌塌地伸出手,摸上了文壽的臉,左摸右摸,覆上了他的眼睛:“文壽……”文壽看他喝得熏熏然,偏過頭,發了笑:“大哥,做什——”話音未落,他眼前黑暗著,只覺嘴上溫軟地一熱,接著便見了光明:關鴻名瞧著酒杯,臉上也不知為何而紅,揚起脖子又是一???,這才放下了杯子,面朝幾近立地成佛的文壽,有些不好意思,卻露出了笑來:“回了家,也不知有沒有機會了……”船艙里頭無人注意這兒的驚天動地,依舊是混亂地各自快樂著。文壽輕輕地咽了一口唾沫,抓緊了關鴻名的手,眼眶在黑暗里又擦了紅:“大哥,你……”誰知此時,關鴻名陡然推開了他,臉色一時漲得發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