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屆中年,正是智慧如海,威嚴鼎盛時期。上任英侯壽命不長,年輕的徐世曉曾多得先皇教誨,頗存了幾分孺慕之情。此刻仰望新皇背影,忽然意識到,山頂上站著的年輕人,與當年的英侯差不多大。而自己,恰到了先皇昔日歲數。他頓時更深刻地理解了先皇遺命,為何憲侯偏要自請駐守東南,把自己換回京師。原本想說的話咽下去,四顧望望,廷衛軍隔了三五丈,圍成一圈,護衛皇帝。揮揮手,跟著他的宿衛軍也散開來,確保弓箭有效射程內站的都是自己人。太陽完全升起,宋微頭也不回,抬了抬手。一名廷衛軍軍官捧著弓箭上前,雙手呈上。宋微接過去,彎弓搭箭,對準前方最高的一棵大樹。徐世曉這才發現那樹梢上分散綁著十好幾只鴿子。鴿子們奮力撲棱著翅膀,卻因為繩索牽絆無法掙脫。不由得皺起眉頭。射鴿子不過小事,然孝中無故殺生,大大不妥。正要出言勸阻,但聽得“嗖”地一聲,箭矢飛出,一根繩索應聲而斷。重獲自由的那只鴿子展翅高飛,帶著腳上一節飄蕩的細線在空中盤旋。不大工夫,十幾只鴿子攏成一群,往皇城方向飛去。似乎還不過癮,箭袋里剩下的箭枝被宋微在樹干上“啪啪啪啪”整整齊齊釘成了一排。不論天上鴿群,還是樹上箭羽,都在太陽下閃耀著別樣的光澤。徐世曉心中暗驚,他倒不知道,年輕的皇帝還有這一手。宋微把手一伸,薛璄趕忙雙手接下長弓,口里諛詞如潮,拍了一大通馬屁。他的馬屁百分百發自內心,純天然無矯飾,宋微真個拿rou麻當有趣,淡定聽罷,還笑著回了幾句。徐世曉看見那廷衛軍軍官神情諂媚到曖昧,定睛一瞧,樣貌雖比不得皇帝陛下本人,卻也算十分出挑。想起歐陽敏忠的評語:脾氣跳脫放縱,性風流,好龍陽,果然。輕嘆口氣,上前見禮:“參見陛下?!?/br>宋微背著手,轉身面向他:“英侯免禮。朕只是想散散心,大清早不會擾民,英侯無需多慮。至于開道清場什么的,更加大可不必?!狈砩像R,不等他回話,挑挑眉毛,又道,“京城內外,有英侯守護,朕安全得很?!?/br>徐世曉剩下的話統統堵在嗓子眼。魏觀緊跟著宋微,路過英侯,拱手打招呼,心中暢快非常。天不亮就被皇帝折騰出一身汗的怨氣,跟那樹葉上的露珠似的,轉眼叫太陽烤干了。徐世曉目送宋微下山,待背影消失,不覺一笑。轉頭沖副將蘇方道:“陛下愛上重明山,沿途明崗暗哨,都增加一倍?!?/br>說是旬休日,宋微卻沒法休,有許多折子要看。不過早起發泄一番,心情舒暢,效率自然高些。一般的常規奏折,讓秘書讀完,代筆寫上皇帝意見,親自過目之后蓋個章,發回相關部門即可。但三公五侯的非常規專項折子,比如英侯這回交給他的,有關東南海防的離任總結,就不能如此馬虎了。認認真真讀完,又叫來三位國公傳閱一圈,討論商議后,宋微才親自動筆,將批復寫上去。在徐世曉駐守東南之前,咸錫朝根本沒有正兒八經的海防。徐世曉到任后,才建立起系統的沿海防線。由于陸上軍事力量遠遠強過海盜水匪,基本無人敢上岸作惡。漁船利潤太小,海盜們通常懶得去搶,一般只在水上劫掠遠洋商船。故而英侯駐守東南多年,守穩了海岸線,朝廷上下都沒什么意見。獨孤銑接手東南軍務,到任沒多久,便提出不同設想,認為海防的前景在于建造戰艦兵船,開拓并護衛海上商路。徐世曉的奏折主要是離任總結,關于憲侯新主張,簡單提及,審慎地表達了自己的顧慮。事實上,獨孤銑的想法,也同樣是他心底的想法。只是隨著年歲增長,為人愈發謹慎。既有五侯中最年輕的憲侯銳意進取,那么作為其前任,不妨保守一點。造戰艦什么的,說到底八個字:風險莫測,耗資巨甚。利弊相較,對于現階段的朝廷來說,確實仿似雞肋。宋微看完徐世曉的奏折,十分激動。他不是第一次做皇帝,然而開拓海上航路此等盛世命題,卻是頭一回有機會參與,總算多少體會到一點開金手指的感覺了。什么?你問他戰艦怎么造?這種高難度問題,當然要留給專業人士。他知道獨孤銑為什么會有此提議。憲侯曾經出兵交趾,也曾親臨大陸南端最大的海港,甚至清楚至少半個交趾國的經濟來源都來自海上商路。對于海洋的理解,遠比一般武將深刻。宋微想:風險莫測,耗資巨甚——不就是錢么?小爺有錢。想是這么想,綜合國公們的反饋,提筆認真寫批復。獨孤銑的奏章還沒到,許多話先不必急著說出來。沒過幾天,英侯關于京畿防衛意見的專項條陳又到了。宋微望著疊成厚厚一沓的奏折,只覺頭大。藍靛剛念了兩行,忽停住。宋微嘴里含著半塊瑪仁糖,問:“怎么了?”心說莫非還有藍大總管也不認得的字?這英侯也忒有學問了。藍靛臉上表情十分古怪:“此處英侯加了注解……陛下,念么?”“干嘛不念?”藍靛便原原本本往下念。徐世曉竟是在注解中將生僻字標上了音,將略艱澀的詞匯以及用典都解說一番。最后還特地把上封奏折皇帝批復中兩個不顯眼的別字,以及幾處使用不當的語病,一一指出并加以改正。宋微臉上又紅又燙,簡直成了串在燒烤架上的生rou片。作者有話要說: 注:瑪仁糖,即今之所謂切糕是也。第163章番外四:丙戌“你說,他徐世曉怎么就能這么閑?他不蛋疼么?以前獨孤銑同樣既帶宿衛軍又帶府衛軍,經常忙得跳腳。姓徐的該不會在糊弄我罷?”有幸聆聽皇帝陛下如此肆無忌憚發牢sao的人,非襄國公莫屬。姚子貢掃一眼英侯的教科書式奏章,心底哭笑不得,嘴里安撫道:“徐將軍耿直嚴謹,陛下習慣就好了。從前憲侯之所以忙碌,乃是除卻常規軍務,還有先皇派下的許多額外事務。憲侯內宅無人cao持,亦須掛心家事,自然比不得英侯得閑……”說到底,獨孤銑忙,是因為拖后腿的太多。徐世曉閑,則是皇帝派的活兒太少。宋微摸摸下巴:“看樣子得給徐大將軍再找點事做才行?!?/br>又一個旬休日,從重明山上下來,宋微拐個彎到了憲侯府。獨孤蒞兄弟回自個兒家住,宋微終究不放心,怕老侯爺顧及不到,刁奴欺幼主,派了幾個得用的宮女內侍專門上門照顧小哥倆。不僅如此,幾乎每個旬休日,或者抽空親自過去,或者將人召入宮中,總要見個面。照例先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