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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福百姓,真正國家棟梁。換了我在那種情形下,也必定先救大人你?!?/br>太陽無聲移動,他拿起幾件衣物,挪到另一邊能曬到陽光的石頭上去。一轉身,卻是獨孤小侯爺站在面前,也不知聽去了幾句。第26章良宵共度如魚水,今朝相忘在江湖沒有了親自搜尋的必要性,獨孤小侯爺自然不可能繼續跟村民們一塊兒挖泥。做做樣子交代一番,又回來了。望見歐陽敏忠與宋微一老一少相處投機,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雖談不上故意潛行,卻從側面慢慢走上坡,并未驚動說話之人。然而他沒想到,一個會那樣說,另一個會這般答。一個自作主張,另一個則無動于衷。哪怕本來預備了滿腔情緒,滿腹言語,聽了這番對話,也盡數化作惱怒和憋屈。他定定地看著面前始作俑者,仿佛要透過皮rou看到靈魂里去。近在眼前的這個人,好像早已熟悉,又好像從未相識。腦海中種種鮮活細膩的印象,每一幕都如此真切,偏偏拼湊在一起時,連大概的輪廓都看不清。對方是什么人,他以為自己很清楚很了解。這時候才發現,完全不明白,從來就沒明白過。惱怒憋屈過后,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失落感和挫敗感。獨孤銑長久地沉默著,宋微也就抿著嘴不說話。實在是沒什么好說。到這地步,說什么都是錯。忽然傳來一個驚慌的聲音:“老爺!老爺你怎么了?”歐陽敏忠的長隨救了場。只見歐陽大人雙手捂著肚子,面色慘白,眉頭緊皺:“突然覺得……腹痛難忍。常興,扶我,扶我去……茅房?!?/br>常興扶起他家老爺,可憐歐陽大人站都站不穩了。獨孤銑立刻背起他送往最近的人家。宋微抬了抬腳,滿地物品,其中還有官府印信,便停下,守在原地繼續之前的工作。不久,幾位大嬸抬著木桶送飯過來,宋微一問情況,才知道村長已經派略通醫術的村民煎了草藥送去,還有另外兩位體弱的村民也出現了同樣的癥狀。吃過飯,委托秦顯看守石頭上曬著的東西,宋微從嗯昂背上小筐里翻出那盒“萬應膏”,去找獨孤銑。那懂點醫術的老農識得此物,非常高興,挑出一些化在水里,讓病人喝下去。到了傍晚,上吐下瀉的癥狀果然漸漸好轉,也沒有出現令人擔憂的高燒。宋微沒別的事,就留在屋里和常興一起,幫忙照顧病人。這活兒雖然輕省,但無趣得很,而且還要時不時捏起鼻子等在茅房外,十分考驗人。待三個病號好轉開始睡覺,他就鉆到灶下,給做飯的大嬸們扎草把子燒火去了。這一夜,整個村子都沒怎么睡。挖出來的遺體盡最大可能做了收殮,剩下的等明日再繼續搜尋。山村重風俗,就在避難的石坡上搭了靈棚,連夜燒香點燈,唱經哭喪。好在村長考慮周到,專門辟出位置相對清靜的一家,給幾位大人休息。獨孤銑擔心室外通宵點火不安全,特地過去看了幾次,見村民輪班值守,靈前小心謹肅,便不再過問。從中午一直到半夜,他再沒找到機會跟宋微單獨對面說話。有時一抬眼,看見他滿臉黑灰從哪家廚房鉆出來,趕著毛驢去坡下小池塘打水。有時一轉頭,看見他挽起衣袖褲腿,跟秦顯一起收拾整理行裝雜物。最后一次的印象,是他拿著一根禿頭筆,由村長親自作陪,坐在靈棚邊上寫紙錢包。村民沒幾個識字的,即使文化水平最高的村長,也比不上宋微這個半桶水。當然幾位貴客大人都有的是學問,但村長哪里敢去請,試著問了問宋公子,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好像總在眼前身邊晃悠,卻又滑不留手,總也抓不住。半夜睡下,始終不見宋微回來。牟平看一眼小侯爺,問:“要不,我去找找宋公子?”獨孤銑掩住情緒:“不用。他在哪兒待得不舒坦?”秦顯點點頭:“宋公子看著嬌氣得很,真沒想到,實際上又扛摔又扛打,比一般人不知強多少?!?/br>牟平又看一眼小侯爺,遲疑片刻,還是道:“萬一……”言下之意,萬一半夜又跑了呢?秦顯難得機靈一回,居然聽懂了他后半句潛臺詞:“剛村長請宋公子去幫忙,叫人把他的毛驢跟東西都送到這兒來了。他真要走,肯定不會丟下那頭驢?!?/br>牟平暗中翻個白眼。這白癡,這不擺明了說小侯爺在人家心里還不如一頭驢么。獨孤銑神色如常:“睡罷。明日也不輕松?!闭f完,就在床上躺下。心想那混賬東西,也不知睡在哪家男人們的大通鋪上。一時牙癢癢,一時又空落落,想到后來,只覺得沒意思。然而心中越覺得沒意思,身體里那股火偏燒得越旺,就這么一邊冷一邊熱,打擺子似的睡了半宿。第二天,盡管歐陽大人身體略顯虛弱,仍然按計劃一大早出發,返回驛站。那領路的驛仆也十分命大,當夜安排在另一家住宿,安然無恙。只是有點驚嚇過度,一閑下來就不停念叨菩薩保佑。只剩下一匹馬,理所當然安置了歐陽敏忠。此馬乃小侯爺坐騎,得賜佳名曰“凌云”,一般人牽不動,于是歐陽大人十分惶恐地由獨孤小侯爺牽著走。宋微還坐在嗯昂背上。雖然這不合規矩,但別人誰也不可能跟他爭一頭驢,他也就心安理得,高踞而坐。走了一整個白天才回到官驛,這邊都等急了,正預備派人去雙橋村看個究竟。歐陽敏忠把該指示該通報的都安排好,聽從驛長勸說,決定在此修養幾日。這一趟所有人都嚇得不輕,累得更慘,收拾洗漱完畢,早早躺下歇息。獨孤銑跟歐陽敏忠說完話,進房間一看,宋微已經睡著了。開始以為是裝睡,怎么可能讓他如愿,捏著肩膀就把人翻過來。動作粗魯,還帶了幾分力氣,捏得人扭來扭去,閉著眼直皺眉,跟小狗崽子似的嗚嗚抗議,表情又惱恨又委屈。松了手,輕拍他臉頰:“宋小隱?!?/br>這回干脆噘了嘴,把頭直往被子里鉆,大有死也不醒來之態。獨孤銑一想,怕是昨夜根本沒怎么睡。自己也累得很,折騰不動了,明日再說。第二天,照例是他先醒。耳邊有溫熱綿軟的氣息,微微側頭,就可以看見那張白里透紅的臉,恬靜安詳,近在咫尺。身體裹在薄薄的絲被里,以一種極柔順的弧度依偎在身邊。多么親昵多么恩愛。獨孤銑從來沒有如此深刻地感覺到,表象與真相,差距究竟有多大。他有些茫然地伸手過去:真是一張迷惑人心的臉。手指自眉眼而下,撫過挺直的鼻梁,鮮艷的唇瓣,順著修長優美的脖頸往下,拉開衣領,停在精致的鎖骨和肩窩。昨晚捏得太狠,肩膀上竟然留下了指印。獨孤銑知道,那個時候自己是帶著火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