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
撈著皮襖穿。這些天旁敲側擊,宋微大概知道了個始末,得知自己落得如此境地,乃是因為勾搭女人私奔,不料對方另有所愛,故意設局,失約泄密,結果挨了此女父兄族人一頓暴揍,適逢狐朋狗友在側,終于引發一場械斗。據說不光里正坊長,連官府都驚動了。當然這是狐朋狗友向宋曼姬,也就是宋微他娘轉述的內容。宋微瞠目結舌,剛開始根本不相信。為男人干出這種蠢事,別說,歷史上還真有過。為女人如此奮不顧身,幾輩子都沒有過。喝了幾十碗湯藥,挨了無數頓數落之后,不知怎么,越來越覺得原本就是這么回事。莫名其妙興奮了一陣,冷不丁回過味來:蠢事就是蠢事,跟男人女人沒有關系。對象無論男女,都改變不了當事人依然愚蠢的事實。宋微沉默了。剛清醒那些天,只要宋曼姬不在,就免不了要發呆,許多不屬于這一世的人物場景從腦中碾過。等到能下地了,照過鏡子,洗個澡,換身衣裳,又挨了老娘一頓臭罵,碾得腦仁發疼的那些亂七八糟,眨眨眼全不見了。習慣成自然,不過又多一段回憶而已??上н€是不堪回首的慘痛回憶,不如忘記。捧著銅鏡仔細照,白生生一張臉上眉長入鬢,眼角斜飛,跟宋曼姬的美艷掛了三分相,卻還要更加醒目一些。頭上裹傷的白布不能拆,沒法梳頭盤髻,長發披散下來,越發雌雄莫辨。當初第一次照鏡子,宋微只看了一眼,再不愿意看第二眼。這么些天下來,總算習慣點兒了,自我安慰目前年紀還不大,再長幾年,肯定會不一樣。宋曼姬婷婷裊裊進來。兒子好了,她也有了心思收拾打扮,一頭疊云高髻,似墮非墮,梳的最時新的式樣。沒有余錢購買太多珠花寶鈿,便插了圈堆紗宮花配金銀簪子。即使在胡人女子中,宋曼姬也是高挑頎長的身量,穿著這個時代流行的女裝,低胸高腰,小袖長裙,薄紗彩帔一重重垂在身后,走起路來極具窈窕娉婷之美。宋微笑嘻嘻湊過去:“娘,今日怎的穿這么好看?”宋曼姬手上沾了桂花頭油,小心翼翼往發鬢上抹。邊抹邊道:“為娘哪一日不好看?”宋微捧起銅鏡站到側面,伺候娘親看得更清楚些。自從那聲“娘”叫出口,再對著宋曼姬,就是純審美了。見母親心情不錯,問道:“今日我陪娘去酒肆?”十幾天拘在屋里,起頭那些天連床都不能下,悶得他渾身上下都要生蘑菇了。再加上著急想了解現實處境,跟在母親身邊,出岔子的風險總該低一點兒。宋曼姬有份相當不錯的工作,在西市蕃舶街的波斯酒肆里當壚沽酒,地方緊挨著他們居住的蕃坊,近得很。過去宋微偶爾良心發現,會到酒肆里幫忙打點散工,換幾個額外銅錢零花。宋曼姬皺起眉頭:“麥老板恐怕會拿酒壇子把你砸出門?!?/br>酒肆的波斯老板叫麥阿薩,大伙兒都照夏國習慣取第一個字做姓,稱一聲麥老板。西市蕃坊,多少年夏夷雜處,相安無事,早已形成入鄉隨俗,兼容并包的慣例。當然差異總是存在的,比方宋家母子,最初并不姓宋。昔日高祖起事,除了夏族本部軍隊,麾下另有三族十六部,其中一支雖屬回紇,實際卻是各族流民奴隸依附聚合而成,曾經飽受欺凌。因高祖一視同仁,故忠心耿耿,驍勇善戰。咸錫立國,這支部落被賜以國姓,允許留居國都。太宗遷都后,其中大部分不愿東遷,仍留居西都舊京。如今這舊京城蕃坊內姓宋的居民,皆自稱其后裔。此族內附由來已久,又頂著國姓,多與夏人通婚結親,一貫不拿自己當外人。盡管近年逐漸沒落,心理優勢卻不曾消亡,很有些瞧不起波斯大食暴發戶,以及西番南蠻東洋北胡來的土鱉。然而心理優勢畢竟抵不過實力劣勢。好比宋家母子,就要仰人鼻息,傍著波斯老板吃飯。麥老板生意雄厚,年長德尊,在大夏安居樂業,為咸錫朝的經濟繁榮做出了巨大貢獻,故而被推舉為蕃坊坊長,即代表胡人利益的基層行政長官之一。從前宋微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在酒肆干點輕巧活兒,看在他母親面上,施舍幾文錢算不了什么。這回鬧出的亂子太大,若非宋曼姬曲意奉承,婉轉相就,她兒子早就被直接扭送官府了事了。母親說不能去,宋微即便心里直發癢,也明白勉強不得。央求道:“那我出去遛遛行不?”宋曼姬收拾妥當,輕提裙擺,預備出門,指著外堂:“我拿回來幾瓶翡翠漿,王大郎一瓶,裴七郎一瓶。侯家大娘不肯受藥費,給侯小夏送兩瓶。虧得他傷不重,侯大娘就這一根獨苗,你叫我拿什么臉去見她?……”通過前幾日的言語試探,宋微已經清楚,這幾人均為平日玩伴,即母親嘴里狐朋狗友是也。械斗當日,居功至偉,各有損傷。宋曼姬早已登門道謝道歉,送了醫藥費?,F在兒子能動彈了,再上門表表心意,以全禮數。翡翠漿乃高昌國進口葡萄酒,價格不菲,極受歡迎。宋曼姬一路嘮叨,臨到門口,又回頭叮囑兒子穿衣戴帽,切忌游逛無度,吹風受涼,尤其萬萬不要去北巷,高家那賤婢私奔在外,還沒抓回來,免得萬一遇見高家人,再起沖突。人已經到了院中,忽然又折回來,將剩余兩瓶翡翠漿收進自己房里:“你頭上的傷,至少兩個月不能沾酒。敢偷喝一口,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第3章莫道美人多有意,難為浪子肯回頭宋微琢磨片刻,把頭發全部攏到頭頂,胡亂綁了個髻,找出頂尖頭翻沿兒圓氈帽扣上,連同裹傷的白布一并罩嚴實。再往鏡子里這么一照,果然順眼多了,好一個俊俏胡風小郎君,引領時尚最新潮。拎起四瓶翡翠漿,雙手掂一掂,不甚穩當,從雜屋里取個藤條小筐裝好。酒香隱隱傳來,不禁縮縮鼻子,低頭端詳研究。軟木塞、熟鰾膠,紅紙封條纏碧絲線,拆是拆得開,定然合不上。摸摸腦后的大包,不甘心地放棄:算了,以后有的是機會。自從清醒以來,僅限于室內活動,第一次踏出大門,不由得激動萬分加小心翼翼。站在臺階上,回頭仔細打量自家門戶——總不能回來時找不著自個兒的家。這一打量,宋微才發現,門墻兩側嵌著一對雕花刻字青磚,夏文小篆,很端莊的樣子。其右曰:“節烈世標?!逼渥笤唬骸袄徐罕??!?/br>不論哪輩子,宋微都想起念書就頭痛,因此即使前后做了許多年古人,他的文言一直不大好。多虧穿越第一世遇上個魔鬼般的太傅,生拉硬拽讀了三年書,才不至于登基后真的仿效后世某位帝王,提筆朱批“朕知道了”,“朕就是這樣的漢子”。那段地獄般的念書生涯,早被宋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