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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硬是聽她扯了好一段街頭巷尾的家長里短,聽得謝白臉都癱了。等他回到自家院子里的時候,原本坐在樹下支著頭煉藥的殷無書已經沒了蹤影。只剩用完的藥爐子還在那里裊裊散著幾縷殘煙。那藥是替謝白煉的。謝白來歷特殊,跟普通人不大一樣。雖然因為當初的百鬼養尸陣活了過來,但是身體底子很差。每隔一陣子總會出現發寒發冷,手腳莫名有淤血,周身骨關節刺痛的情況。殷無書說那其實是他在長身體的原因。這癥狀謝白小時候犯得密集些,幾乎每隔三五天就會痛,冷得嘴唇都紫了。那時候他也不知道說,只會在殷無書坐下的時候,跟貓崽子一樣,悶不啃聲爬到他懷里窩著。七八歲后,他就不爬了,每次都自己悶著硬抗。殷無書就是那時候找到了點方子,開始給他煉藥的。每次熬上一天一夜,滿滿一瓷瓶,夠他用小半年。這會兒謝白已經十九了,這種癥狀發作得也越來越少,藥用得也慢。殷無書估摸著再熬一大瓷瓶就差不多了,于是在院子里煉了一整個日夜。謝白目光在藥爐子上一掃而過,便徑直拎著酒進了屋。他本以為殷無書是把熬好的藥拎進屋裝瓶去了,結果在西屋轉了一圈也沒看到他的人,裝藥的瓷瓶卻已經滿了,封了口擱在木柜上。倒是后頭的屋子里隱約傳來點兒水聲。謝白有些納悶,便把酒擱在桌上,轉身沿著短廊去了后面。結果他一推屋門就后悔了,屋子里滿是氤氳的水汽,還有兩聲啾啾的鳥鳴從一叢青竹里傳出來。對,沒錯,有青竹有鳥鳴。因為殷無書這個盡作妖的又搞了個移花接木陣,把亭谷那個他格外偏愛的溫泉給移過來了。為什么不直接去亭谷泡溫泉呢?因為殷無書嫌露天泡澡不夠干凈……他還裝模作樣地在對著門的地方臨時架了個屏風,但是這屏風估計是他隨手點的,根本沒放對位置,光擋了半叢青竹沒遮人,有個鬼用。“一個時辰未見,你長進不小啊謝姓少年,還會偷看人洗澡了,果然要離婁銜月遠一點?!币鬅o書兩手搭在溫泉池邊上,其中一只手里還拿著個拳頭大的東西。他平日里對謝白的稱呼常常信口胡叫,不過最常用的還是兩種,尋常情況下叫他“小白”,調侃的時候就管他叫“謝姓少年”,也不知道以后三十四歲或是百八十歲的時候,他會不會換成“謝姓青年”、“謝姓老年”……謝白想想臉就癱,他面無表情丟下一句“我來關門,看多了瞎”,就打算轉身離開,結果目光一晃卻發現殷無書胸口的位置有一塊非??刹赖膫?。他關門的手一頓,想也沒想便推門直接走了進去。殷無書跟謝白相處了十來年,自認對謝白的性格還是很了解的。他大概完全沒想到謝白會這么直接到他面前,明顯愣住了。直到謝白在他旁邊蹲下身,這才開口道:“你叛逆期到了?”謝白皺著眉根本沒搭理他這句,而是盯著他胸口一字一頓道:“你這傷怎么回事?”殷無書身上是不會留疤的,謝白親眼看過他身上的傷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彌合,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就會結痂脫落,而后那片皮膚就會變得光潔平滑,一點兒受過傷的痕跡都不會留下來。所以他胸口上這個疤便顯得無比扎眼,看得謝白毛都炸起來。“哦,這個啊——”殷無書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道:“沒事,這里破皮的次數略有點兒多,所以掉疤的速度相對慢一點兒,明天就好了?!?/br>“破皮?”謝白盯著那片疤,簡直想把剛買的酒直接澆到殷無書臉上。照他對殷無書傷疤愈合方式來理解,他胸口這傷在沒彌合之前就是個血洞,到他嘴里居然就輕描淡寫成破皮了。“怎么弄的,你怎么可能讓別人傷到這里?”謝白瞪著他問道。殷無書面不改色:“自己挖的?!?/br>謝白:“……”要不是他一貫比較克制,就該直接脫口而出“你有病嗎?!”吃飽了撐得慌手欠在自己心口掏個洞?!“把這個挖出來?!币鬅o書晃了晃右手上握著的那個東西。那玩意兒比拳頭大一些,剛才謝白在門口一掃過去沒放在心上,現在近距離一看,差點兒直接栽進溫泉池里。這東西怎么看怎么都是一顆心臟!只不過外面包了一層有些透的白色的膜衣。“你臉怎么青了?”殷無書空著的左手拍了拍謝白,道:“嚇著了?你小時候不是也看見過一回么?”他這么一說,謝白倒是想起來了,他小時候確實見過,約莫是七八歲的時候。當時他還不認得這東西是什么,只聽殷無書說是個對他沒什么用的東西,得去埋了。謝白的臉頓時更青了:“這叫沒什么用的東西?”“于常人而言有用,于我確實沒用?!币鬅o書不急不慌地道:“三兩句解釋不清,但是這東西長久了礙事,還易生禍端,挖了好,就是得找個合適的地方埋了?!?/br>那一瞬間謝白簡直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回他這話,憋了半天,最后冷冷問道:“你以前不是已經挖過一回了么?”“挖了還會長啊?!币鬅o書用一種“你傻不傻”的目光,笑著看他,“遇到人遇到事總會長的,但凡還活著就避不開,只不過有時候長得快一點,有時候長得慢一些?!?/br>“每次都得挖?”謝白死死盯著那顆心臟,炸著的毛依舊有些平不下去。殷無書“嗯”了一聲。“你挖了多少回了?”謝白問道。殷無書掐著指頭算算:“記不清了,一般每隔百來年一回吧?!?/br>“百來年一回?”謝白皺著眉道:“從我上一回看見到如今不過才十一二年吧?!”殷無書沒答,而是把那顆挖出來的心臟遞給他:“幫我拿一下,剛才順便算了方位,我起來去一趟棺蓋山?!?/br>“又作什么妖?”謝白已經被他弄得有心理陰影了,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問了一句。殷無書虎著臉訓道:“嘖——沒大沒小,我怎么就作妖了?去把這東西埋了?!?/br>謝白一言難盡地看著手里的心臟,分毫不敢用力,生怕捏壞了哪里。他青著臉看了半天,憋了一句:“我也去?!?/br>第22章這些已經成了陳年舊事,當時的棺蓋山現在都已經換了好聽不少的大名。在謝白的記憶里,那之后的一百年里,直到他離開太玄道,殷無書似乎真沒再挖過心了,至少他沒親眼見過。或許嚇到過謝白一回后,他終于明白了做這種事的時候要避開人。謝白想起殷無書近些日子一直有些反常,便皺眉看向殷無書:“你最近又挖了?”殷無書:“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