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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又重復了一遍預言的故事。「那是迷信,」我說,「我會回來的,帶著威廉一起?!?/br>家里始終沒同意,但我還是走了。這不是因為我受夠了穿裙子。通過蘇珊,我認識了好些變裝皇后?,F在男扮女裝對我來說已經不是什么可恥的事情了。不管是連衣裙,還是西服,都只是衣服,人們有按照自己的意愿打扮自己的權利。我也不是為了國王、個人榮譽或是社會輿論去打仗,甚至并不是為了和威廉共進退,戰場可不是什么談情說愛的地方,我只想貢獻自己的力量,讓這一切盡快結束。新兵訓練營的生活艱苦而單調。我最不習慣的是睡通鋪,半夜里總是被磨牙和夢話吵醒。我的心里有些忐忑,在信中我沒有告訴威廉我參軍了。我想起來曾經答應過他,要安安全全的,但是后來我又想到,他說了直到孩子出世,所以我也不算毀約吧。奔赴前線的日子到了。我向上級申請調到威廉所在的連隊,說我哥哥在那。申請得到了批準,我和一大幫新兵蛋子搭上輪船,跨越海峽,再轉火車,馳騁在陌生的大地上。我激動得坐立不安??戳晳T了我穿裙子,威廉會不會認不出我短平頭的樣子了?不,不太可能,我想。從小到大,我什么樣子他沒見過,我化成灰了他也能認出來。不過他肯定沒料到,我會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大變活人似的。我為我們的重逢設想了一百種情景,結果一個也沒有實現。盡管做好了充足的心里準備,我在到達陣地時還是感到了震撼。大地坑坑洼洼、寸草不生,狹長的戰壕蛇一般的延展出去,四面八方不斷傳來炮火的轟響。我的上尉看起來年紀比我還小。我找到他,沒來得及報家門,他二話不說把我拖進戰壕里,原來是怕我成了狙擊手的靶子。那天晚些時候,他永遠都不用再為此擔心了。我吃了我的第一頓罐頭晚餐,上尉走出掩體,臉上浮動著一種奇怪的神情,像是喜悅,又像是隨時要哭出來。他把我們召集到一起,「完了!結束了!」他語無倫次的說。我們面面相覷。他突然摘掉帽子,摔在地上,「剛剛指揮部來電,德國鬼子投降了!這仗他媽的打完了!咱們可以回家了!」喜從天降??!大家紛紛歡呼起來。有人拍拍我的肩膀,「走運的家伙!」這確實太神奇了,我還一槍未放呢!事實證明,那個羅姆老太根本不是什么預言家,只是個信口胡謅的騙子。就像我說的那樣,我會帶威廉一起回去。我四處打聽威廉的消息,幾經輾轉,找到了他的軍士長。我的問題打斷了他的喜悅。「你是他的什么人?」我說我倆是兄弟。「你沒有收到消息嗎?」軍士長詫異的看著我,接著轉為理解,「該死的,信件又遺失了……」恐懼從我心里毒蛇似的探出頭來,我環顧四周,狂歡的士兵到處都是,但沒有威廉的影子,「他在哪?他受傷了嗎?」「別激動?!管娛块L遞給我一支卷煙,我接著了,但沒有點燃。他在原地來回踱了兩圈,在把我急死之前終于停了下來,「我真不擅長傳達這種事情……」他摸著后頸,躲避我的視線,「威廉他……犧牲了?!?/br>犧牲了。那輕飄飄的三個字猶如當頭棒喝,世界驟然從我身邊消失了,只有這三個字回蕩在腦海里。「這不可能!」我拒絕相信。這肯定是個玩笑。軍士長太壞了,戰爭都結束了,他怎么還拿我尋開心?我沿著戰壕奔跑起來,威廉一定就在哪個拐角處,或者哪片掩體下,他一定疲憊極了,但我的到來會點亮他溫柔的綠眼睛,讓他欣喜若狂。我會擁抱他、吻他,不管他多久沒洗澡,身上又臟又臭還長虱子。我邊跑邊喊他,大家都在慶祝,沒有人注意到我。軍士長把我攔住了,讓我靠著墻沿坐下。「我知道這一時間很難接受,孩子?!顾獊硪槐瓱岵?,塞進我手里,「但你要堅強,挺一挺就過去了?!?/br>我沒有回答。他的話就像煙云從我耳邊飄過。我還在消化他告訴我的事情。威廉犧牲了,就是說,死了,沒了,不存在了。我再也無法見到他,觸摸他,聽他喚我的名字。他永遠的離開了。就是這個意思?一個空洞在我心里形成,并逐漸擴大。我們從嬰兒時就陪伴著彼此,一直過了二十年,就像兩株相互依存的樹木。我的整個生命他都在場。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是世界上沒有他,我要怎么生活。這根本無法想象,威廉是我不可剝離的一部分。「他是怎么……?」我發不出那個音節。軍士長搖搖頭。「告訴我?!?/br>在我的堅持下,他嘆了口氣,「一次進攻時,炮彈落在了在他的身邊,我眼看著他被硝煙覆蓋,當我們找到他,他整個人都……」我想象著那個畫面,心臟皺縮成團,但我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軍士長告訴我威廉埋葬的地方。我在夜里就摸去了。那是一片荒涼的墳包,豎滿了歪歪扭扭的十字架,數百個亡魂長眠于此。冬天的風嗚嗚的吹著,我跪在那兒,匍匐在地,終于泣不成聲。13找到威廉的尸骨是不可能了。我帶了一抔土回到英格蘭,試圖說服自己,威廉仍在白石莊園,仍是我們中的一份子,只是現在,他住在家族墓地。這個念頭沒有帶來任何安慰。對于我來說,日子失去了真實感。每次睜開眼睛,我都會想,這是一個夢吧?春天再度來臨,可是走在陽光下,我只感覺到透心徹骨的涼意。很突然的,我想起軍士長的話,「挺一挺就過去了?!?/br>這怎么可能呢?人缺胳膊斷腿,還能挺一挺,可是剜去心肝,那就是死路一條。抑郁變得難以忍受。白石莊園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成了死氣沉沉的灰色。我終于理解了威廉告訴我的,那個天鵝的故事。有靈性的動物確實會為了伴侶離世而結束生命。我想撞向地面。從理智上講我不應該這么做。想想父母,還有未滿周歲的女兒,但是我的腦子已經不清楚了,慚愧的說,他們我一個都沒想到。一天夜里,我在深深的、深深的黑暗中醒來,牙齒打顫,被子冰窖似的寒冷。我渴望威廉的體溫,渴望得全身發疼,像是被暴徒拎著棍子打了一頓。我覺得他的幽靈就在我身邊飄蕩,支離破碎不成形。我摸索著爬下床,想要抓住他。一種陳腐的氣息在宅子里穿行,似乎在這個黯淡無光的夜晚,打開了通向往生的大門。我渾渾噩噩的跑了出去,田野寂靜窒悶,蓋在沉重的天幕下,凝結成塊。我翻過丘陵,下到谷地里,淚水湖沉默的等待著我。我跌跌撞撞的來到湖邊。水面烏黑,像沼澤的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