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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大多數時段,都是在公路上。 見到司機兼向導的巴圖時,已經比昨天約好的時間晚了一個多小時。至于這段被耽誤的時間,是怎么磨蹭掉的,從明珉緋紅的面頰上可以窺見一二。 巴圖看見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手指,亦步亦趨上車的親密姿態,已經不想去糾結——剛才那幾通沒有人接聽的電話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工錢反正按日結算,早出發晚出發都沒差,單身狗總是能感受到世界滿滿的惡意,尤其是在這種出雙入對來旅行的情侶身上。 沖著草原來的,卻更像是段公路旅程。 天是澄澈的藍,陽光刺眼奪目,灼熱的光線和干燥的空氣,使得明珉一路上口干舌燥,宛若脫水的魚,不停地喝水。 沿途除了幾乎沒有植被、石頭嶙峋的高山,就是蒼茫、空曠的大地。偶爾見到低矮的平房,還有成群結隊的羊,像是一副巨畫上不起眼的幾個小色塊。 明珉轉過頭,看向和她一樣,一直在看窗外風景的嚴默: “是不是覺得,天高地遠,看著內心特別平靜?!?/br> “不只是平靜?!眹滥苛四抗猓骸昂孟裨谄届o之下,還有什么在醞釀翻涌,想抒發出來?!?/br> “唱上一嗓子就對了?!鼻芭砰_車的巴圖突然吱聲:“像這樣?!?/br> 他隨即打開了車載音樂。 伴隨著悠遠舒緩的曲調,是時而高昂時而低沉,和曲調一樣悠揚吟唱的長調。 盡管聽不懂歌詞,也天然的能從歌里,聽見藍天白云,聽到幽靜的夜,寬廣的大地…… 心靈像被洗禮過一般。 “我好像突然能明白,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是什么意思了?!泵麋胝f。 這樣的天地,生出巴圖這樣性格爽朗的男兒,生出遼闊和蒼茫之感的音樂,原來都是自然的結果。 她一雙清澈柔亮的眼眸,近日里的陰霾一掃而光。嚴默只覺得面前人的模樣格外順眼,看見她笑得明媚燦爛的樣子,也想跟著一起笑。 與明珉不同,嚴默大多時候,即使笑起來,也是清清淺淺的,有時候她都分不清,他是真的在開心,還是禮貌的客氣。 如若問起,他大概率會答:對別人也許是禮貌,對她是真心。 面前的人是真實的,溫熱的,唇角的香甜,頰邊的羞怯,使他從早上到現在,盡管強作鎮定,卻一直猶如大夢初醒。 他真的能擁有一個這么美好的人嗎? 他真的是在邊城的公路上奔向草原,而不是在夢里靠著奇異的腦神經活動到了這么遠的地方。 何德何能,何其幸運。 可以和她在一起,開始一段旅程。 見沒有見過的風景,擁抱一個陌生又熟悉,使他生命都溫暖明亮的人。 連眼睛都不想眨,不想錯過和她經歷的任何一段風景,不想略過她每一個生動的表情,不想漏聽她的每一句話。 因為即使再小心翼翼,再聚精會神,這些美好也不過在他的腦海中最多停留二十四小時,然后就像一場真的夢般,漸漸消散,無影無蹤。 真是想一想,都會涌上心酸的無力感。 隨著接近某個人口集中的小鎮,路上的車逐漸多了起來,但所謂的多,也不過是稀稀拉拉幾輛,偶爾見著幾個招待游客專用的蒙古包。 “草原!”巴圖將車隨意??吭诼愤?,示意可以下車四處逛逛。 草原??! 明珉滿心歡喜地向車外奔,嚴默則細心仔細地提了相機和水在后面跟著。 “這草,”她奔出十幾米后,有些嫌棄的在地上用鞋撥拉:“怎么這么淺呀?!?/br> 好像,連沒過馬蹄的深度都不到。 “說了,今年雨水少,旱得很,草沒長起來?!?/br> “這紫色的是什么?” 雖然草少,可是野花不少,青草的綠和紫交相呼映,延著坡度向上至天際。 “馬蘭花?!卑蛨D瞅了一眼。 “那這呢?”明珉又指著地上一簇在風中搖曳的紅花問他。 “狼毒?!币彩且谎壅J出。 嚴默向來對花花草草有興趣,蹲下細看,明珉也和他一起。 “你看它的頭,是不是像火柴頭,所以也叫火柴花?!?/br> “這么一說,果然像?!泵麋胪崃四X袋湊近細看。 “這花一般生在比較干旱的地方,從沙漠里走出來,看見狼毒,就知道草原近了?!卑蛨D看兩人頗感好奇的樣子,就說得詳細了些。 “它叫狼毒,真的有毒嗎?” “有毒,拿它的根做的紙,千年不腐?!卑蛨D向遠處張望,看見走過來的馬群:“到了草原肯定要騎馬,馬群回來了,我帶你們去?!?/br> 一邊回頭叮囑:“待會我來開口問價,肯定不宰客?!?/br> ——— 明珉騎上了一匹溫馴的小馬。 嚴默坐的那匹,體格更為高大。 兩匹馬是母子關系,小馬亦步亦趨地跟在大馬身后,有時候貼近得兩人的腿似乎都要撞在一起。 “怕不怕?”嚴默體貼入微地問。 “不怕?!泵麋霌u了搖頭,能騎馬,她正興奮著,雖然屁股下的顛簸感,和想象中騎馬馳騁的瀟灑有出入。 若是真像電視里那般縱馬揚鞭,那屁股得多疼,她暗搓搓地想。 巴圖也應邀一起上了馬,但他騎的是高頭大馬,和馬群的主人并騎,在前排的位置閑扯。 馬蹄踢踏,天高地遠,時間在柔緩的風,被放得極慢。 要是真的有時間機器,能將這一刻凝固就好了。 咔嚓卡嚓! 嚴默連拍了幾張明珉騎馬的鏡頭。 既然腦海中留不住美好的畫面,那么在相機里,多留存還是可以的。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相機里的內存卡存儲容量夠不夠用。 “我也替你拍?!泵麋雽⑹稚爝^去。 “不用了?!眹滥€想留著內存多拍她:“待會兒我們拍合照?!?/br> “好?!彼蛔龆嘞?,哪知他淺淡笑容下,心思里的百轉千回。 “駕!” 巴圖是會騎馬的,隨著一聲呵斥,人已奔出去好長一段距離,一個回轉又奔回到明珉和嚴默面前。 “今晚要不要就住邊上了,雖然條件是簡單了點,可是能看星星?!?/br> “你想不想?”話問出口,嚴默就知道面前人的回答是什么。 不用等晚上,她的眼睛已經在閃小星星了。 “今晚就夜宿草原吧?!?/br> 望著她被陽光曬得通紅的臉,他沒發現倒映著她影子的自己眼里,同樣有光澤在流淌。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情緒可以因為一個人如此大起大落,隨著她的快樂而快樂,見不得她一點失望,還是在記憶缺失的情況下。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他也不可置信,如此濃烈又陌生的情感,會發生在他的身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