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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邵城看來,這卻是陸斐然對自己戒備和沒有生志的表現,他越發擔心幾天后的手術。大抵只要他在,陸斐然就不會舒服吧。邵城眼神黯淡下去,草草地結束了搭話,轉身離開,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現沙發上的小盒子。陸斐然松了口氣,去把盒子撿起來,又打開,看了眼漂亮的戒指,過了好一會兒才再合上,謹慎小心地放在了抽屜隱蔽的角落里。隔天辟了晴,天空一藍如洗。陸斐然下了床準備去院子里曬曬太陽,他在房間里悶了好幾天了,再悶下去就成蘑菇了。剛下了一層樓梯,書房里隱約傳來爭吵聲。“你是真的不打算結婚了嗎?現在結婚也還來得及?!笔巧鄢前职值穆曇?,“難道你打算就這么絕了后?到時候老了連給你捧靈的人都沒有?!?/br>“我活著的意義又不是為了生孩子?!鄙鄢钦f。“你真是的……魔障了嗎?那個病秧子拖累了你十幾年了,你還不醒!我得找個大師給你看看?!标戩橙宦牭缴圬S益踱步的聲音和痛恨的話語。邵城冷靜而篤定地說:“爸,這沒什么好說,我愛他而已,要結婚我也只和他結婚?!?/br>聽到這,陸斐然聽不下去了,他輕手輕腳地回去房間,驀然覺得身心俱疲,躺在那一動也不想動了。邵城總是對他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的,說了好多年了,還自我責備說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不幸。陸斐然想:邵城,你說我遇見你很不幸……你遇見我也很不幸啊。他迷迷糊糊睡著了,夢見了當年的事,他罵邵城:“你喜歡我無非是因為我的臉,但我犯不著為了你這樣的人自殘?!蹦菚r他覺得,等過個幾年,邵城這種花花公子就會對自己膩煩,就算不膩煩,青春靚麗的皮囊也保持不了太久,屆時邵城自然就會放過自己了。沒想到一等那么多年,邵城熱情不減儼然真愛,他有天忽然特別害怕,害怕就這樣下去說不定真的要一輩子和邵城在一起了。邵城公司出了問題無法抽身的時候,他終于找到機會逃跑了,可乘人之危挺卑鄙的,而且……邵城對他是很壞,但去年爺爺膝蓋手術的醫生還是邵城幫著找的,手術特別成功。這些年斷斷續續的邵城也給了他不少錢還有房產,好像以為這樣就可以把他圈住了,陸斐然都放著沒用,這些本來就是邵城的他就沒打算要,可還得償還爺爺手術的恩情,可陸斐然自己工作攢的錢并不算很多,這時他突然想通了,他還活著還自由總能找份工作活下去的,以前的這些他都不想要了,他在自己的存折里夾了寫上密碼的紙條,和邵城給的房產證銀行卡什么的,全部留下,帶著兩萬現金跑了。多余的一個字都沒給邵城留。他逃跑時是想要拋去所有過去的,衣服鞋子自不用說,連身份證他都沒帶,怕被查到,辦了個假身份準備從頭開始,也是這讓邵城誤會了,以為他出了意外,嚇得跑去太平間找人。剛過了半年就被邵城找到了。陸斐然記得那時邵城顫抖著抱住他不放:“我都找到太平間去了!陸斐然,你要死了,我怎么辦?”他還當時他氣的要命,心想: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是不是真的只有死才能擺脫這個王八蛋嗎?!我也不信我死了你就會怎么樣,誰離了誰活不下去?我死了你頂多傷心一陣子,日子不還那么過。可見有時候話不能亂說,沒過多久他的病就查出來了。夢里的最后反復出現的是一件極普通的事,陸斐然也不知道為什么他記得那么清楚,那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吧,一次手術結束,那回他真的在鬼門關繞了一圈,疼啊,太疼了,疼的骨頭都打顫,疼的他在恍惚之際都覺得倒不如就這樣死掉算了。某個時刻,他稍微清醒了點,感覺到有人一直握著他的手,親吻他的額頭,睜開眼睛,看到了邵城——真的太丑了,頭發凌亂,滿眼血絲,胡子拉碴,面容憔悴……還有那雙眼睛,陸斐然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邵城的眼神,只是突然就意識到這個人是真的真的很愛自己。這幾年他越來越想不通邵城為什么喜歡自己了。他都老了病了,變得那么丑……邵城不就是對他年輕時的皮囊一見鐘情嗎?唉。陸斐然自哂地想:邵城也夠不幸的,喜歡上自己這么塊石頭。要說起來,他有錢有地位,也不是個粗俗的暴發戶,還會彈琴會武術,好像交誼舞也跳得不錯,為什么就要執著在自己這個鄉下土包子身上呢?他要拿這份后來對待自己的真心給別人,什么樣的情人找不到呢?手術前一天,陸斐然搬回醫院,邵柔來探望他。陸斐然對她說:“柔柔,要是我不在了……”話還沒說完,邵柔就生氣地說:“你別這么說!手術一定會成功的?!?/br>陸斐然溫柔地笑了笑,“嗯,我只是……假設一下。假如我不在了,你好好陪著邵城好嗎?”邵柔鼓著臉:“我不要,你自己活下來去陪著他,我不答應你?!?/br>“有時候命運并不是你有決心和毅力就一定改變得了的啊?!标戩橙怀蠲驾p鎖,潔白的臉龐上微笑著,卻罩著一層薄薄的憂悒的影子,“醫生都說我得這個病卻一直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了,我已經夠厲害了,我也挺累了,就算我不想死,可確實已經是朝不保夕了。柔柔,你答應陸叔叔好不好?”邵柔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流,到底是點了頭,靠在陸斐然肩膀低低啜泣起來。邵城來陪床,他們現在說話的氛圍特別古怪,陸斐然覺得更像是老朋友,雙方都特別平靜,各自深藏著情緒。邵城說:“這次等你病好起來,我們再去爬山,你不是說還想去一次嗎?”陸斐然頷首:“是挺想再去一次的,等病好了我就去?!?/br>說著說著,陸斐然感覺身體有點難受,這是常有的事,說不定忍忍這陣就過去了,他虛弱地對邵城說:“我想喝杯水,幫我倒杯水好嗎?”邵城立即去倒水。但疼痛卻愈演愈烈,邵城抖著手把放在枕頭下的戒指拿出來,緊緊地握在掌心,貼著心口深呼吸,已經疼的說不出話來了。身體里像是有一只野獸在四處撕咬,湮滅的巨潮自身體深處猛地涌出。“砰?!?/br>玻璃杯摔在地上。邵城撲到床頭,按了呼叫鈴。邵城追著他的擔架車,發著抖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陸斐然、陸斐然、陸斐然……”陸斐然覺得他這么慌張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