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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所以他應該送他回房的,裴向東如是說服自己,可卻下意識地回話:“不,我從來不知道?!币苍S爸爸是醉得太厲害了,歪頭看他,眨著眼,像是聽不明白。 裴向東現在已經不比父親矮多少了,曾經要小小的他仰望跟隨的爸爸,現在也能并肩齊行,可在他的心里,他卻永遠還是那個小不點,只知道這么呆呆地仰頭看著大人,永遠懷抱期盼、卻又永遠正在失望。 “我怎么會知道呢?”他笑得黯淡,“你知道嗎?這是第一次……也不能算第一次,昨天也算是一次了?!卑职值难凵窭锶敲悦?,可裴向東卻反而覺得慶幸,如果真的是在爸爸清醒時,他什么都說不出。 “你夸我了,你知道這句夸贊多難得嗎?難得到我等了那么多年,才等到一回?!彼猿?,“其實夸我的人很多的,真的,老師、同學……可是對我來說,他們的一萬句,都比不過你的一句?!?/br> 夜晚,萬物化為寧靜,連小區都安寧下來,唯有外頭偶發的摩托防盜聲響起,回旋著小半天,開著燈的屋內,醉醺醺的裴鬧春已經坐在床上,靠著墻狀態不太清醒,站著的少年,倔強地握著拳頭,眼里隱隱約約像是有眼淚。 “你說……我會驕傲、我會自大、我應該要得到教育??晌因湴吝^嗎?我好像從來沒有擁有過這個東西,在所有人面前、尤其是你心里,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毫無作用?!彼γH?,“你看看,你這么突然夸我一句,我是該不以為然的,可我居然,偷偷地,覺得特別的高興,恨不得現在就寫個大布告,告訴全天下所有人,你們看,我爸爸說,我能行、我可以,我在他心里,不是個一無是處,什么都做不好的廢物兒子?!?/br> 笑著笑著,眼淚就要掉了,不知是哪來的,男子漢的倔強,要他硬是忍著,抬高腦袋,下巴對人,把眼淚往里頭憋:“你知道你教會了我什么嗎?不是自謙、而是自卑。我每次受了委屈的時候,都告訴我自己,如果以后我有孩子,我一定要疼他、愛他,把他捧到天上,哪怕他是捏個橡皮泥,我也會夸他捏得真好,只有我知道,這些你覺得沒必要的話,對我來說,有多重要?!?/br> 裴向東蹲下來,把爸爸的手搭在臉上,喝了酒后大概是血液循環加快,能感覺到,那甚至有些高的溫度,他看了爸爸很久、很久:“多夸夸我,爸爸?!毙睦锏娜f般思緒,到了嘴邊,只剩下這句話。 爸,你看到了嗎?我一直都很努力,只是你沒有看到或是選擇性忽略了罷了。 裴鬧春忽然輕咳了兩聲,嚇得裴向東立刻站起,正著色,口氣也變得嚴肅:“爸,你怎么了?”想說的話,一股腦說完后,反倒是生出了無窮無盡的后悔,說這些有什么用呢?爸爸會聽嗎?不會的,小時候的他,不也和爸爸吵過嗎?曾經跳腳、又喊又哭,歇斯底里地抱怨,我已經做的很好了!然后爸爸還不是一如既往地沒當回事。 “我……有個禮物要送你?!彼慌哪X袋,像是忽然想起,試圖站起,又一屁股坐下,喝醉了酒連四肢都有些發軟。 裴向東注意到父親像是沒到剛剛他說的話,心里立刻松了一口氣,他幫著扶著父親,口氣挺無奈:“好,你要送什么,要去哪?”父親摸索著往前,他就像個自帶輪子的拐杖,陪著他一步步地到前頭去,裴鬧春要去的正是自己的臥室,一進屋,對著的便是一張書桌,桌頂上的位置安著燈管,桌上則擺著電腦、打印機、各式各樣的文件,這便是裴鬧春平日里辦公的地方。 “就這個,給你?!迸狒[春手在桌上摸了摸,一下抓住了一本黑色皮質的筆記本,估計是什么單位活動送著,上頭還印著燙金的A縣醫院標志,看見裴向東接到手,他也挺滿意,直接一屁股坐在床上,慢吞吞地脫鞋、脫外套,鉆進了被窩,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去、去?!?/br> “爸,晚安?!迸嵯驏|愣愣地抓著本子,下意識地幫著爸爸掩好被子,關上了燈,退出房間,他順勢把家里該關的都關好,回到房間,一坐下,頭一件事,便是要打開本子,而后便怔在了那。 本子的扉頁,是他分外熟悉的爸爸的字,畢竟小時候,每回背誦,都是要家長簽字的,上頭就簡單地寫了五個字:“兒子,加油沖!”,再往后翻,則是被貼滿、寫滿的一頁又一頁。 如果要形容,這大概是一本自制的私人訂制運動員專屬手冊,裴鬧春還自己做了個粗略版的目錄,后頭則是從各塊肌rou分析、營養學、到基礎運動醫學的知識,用的都是最平實的語言解釋,偶爾有幾個拗口的、難認的字,還用黑色筆在上頭標注了拼音,像是肌rou、骨骼的那一章,還有個純手畫的人體結構圖;營養學的那章節里,也有惟妙惟肖的小食圖案…… 在這瞬間,裴向東想起的是昨天晚上,那好晚沒熄滅的,爸爸房間的燈,那時他以為爸爸是在例行看他的論文,可卻沒想過,最后交到手上的是這樣的一本本子。 “裴向東,你又在看你的本子了?!崩钫絼傁赐觐^,頭上掛著個大號浴巾,探頭進來,田徑隊的宿舍相對老些,是兩人一間的,他一副抓到jian情的神情,“哼哼,我這一看就知道,是女朋友?!?/br> “……”裴向東無奈,默默地合上本子,事實上爸爸特地做的這些,對他沒什么用,隊伍里都有專門指導教學的老師和跟隊醫生,可對他而言,這本子卻依舊是寶物,他小心地把它收拾好,重新放回了帶鎖的柜子之中。 “對了,你行李收好沒有?”李正平忽然想起這事,就在今天下午,王教練在隊伍里宣布了C省運動會田徑隊青少年組派送的人選,其中有他也有裴向東。 “收好了?!迸嵯驏|應,他統共也不用帶多少東西,就這么兩件衣服。 “還有,你家里要來看不?”李正平是農村來的,他家里很少來看他的比賽,只因為來一趟花費不小功夫。 “不,我爸是醫生,比較忙?!迸嵯驏|的聲音有些低落,他知道父親忙,就直接沒跟父親說,從A縣到省里,坐車就得四個小時,來回要一天,爸爸一周才能有一天的假期,總不能又請假。 他在來訓練前,從爸爸那收到了另一份禮物,是一把彩色大屏的某某牌音樂手機,里頭還自帶小游戲,可以發信息、打電話,父子倆平日里的聯系,全靠這。 那天在中心門口,他和爸爸告別,身上背著包,左手拿著手機盒,然后分外不舍地和他擁抱,明明是挺rou麻的事情,可在真的擁抱的那一刻,只剩下滿滿的不舍。 王教練站在不遠的位置,爸爸靠在他的耳邊,輕聲地開了口:“向東,對不起,對爸爸以后會多夸夸你的,你真的很棒、也很優秀?!?/br> 父子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