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她哭得身上的衣服都有了深深淺淺的淚痕，“你當然可以看?！彼行┟摿?，踉蹌一下，差點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裴元博嚇得立刻站了起來，伸手想要抓，沒抓到，幸好裴鬧春反應快，及時扶住了妻子，他遲疑著，手放在半空中：“……坐在椅子上頭，您看起來有點不舒服?！彼凰查g的反應，隱去了稱呼。

    “元元，你在和mama說話嗎？”楊秋平沒注意這些，她驚喜極了，急切地追問，“元元，你和mama說話了嗎？”她的兒子，正在關心她呢！

    看著mama眼神里的激動、喜悅，裴元博心里的愧疚一重接著一重，他不該這樣的：“……mama，你上來坐?！笔橇?，他早就該主動喊的，他們該多傷心呢？

    “……你，你叫我mama了嗎？”楊秋平哭得眼睛都發疼發澀了，邊咳邊應，“……你能不能再喊一聲……mama呀？”這聲mama，她等了多少年了？無數次夢里，她夢見元元的聲音很遠，他喊著，mama你怎么還不來找我呀，然后哭著醒來。

    開關被打開后，第二聲也容易了，裴元博在心里給自己鼓著勁，伸出手扶著楊秋平：“mama，你上來坐坐?！痹浱嗟牟聹y，在此刻都已經煙消云散，他轉頭看著裴鬧春，嘴唇囁嚅著，復又開口，“爸，你也坐著，蹲著累?！?/br>
    “……哎?！迸狒[春應了一聲，同妻子一左一右地坐在裴元博的旁邊，他開始從書包里頭掏東西。

    他率先拿出來的，是三四本厚重的相冊，幸好這是個大號的登山包，否則估計放不上，可單憑這幾本的重量，也足以要人驚訝，畢竟裴鬧春現在的身體，可不比從前，瘦弱得厲害。

    楊秋平看見丈夫拿出來的東西，立刻反應過來，在出發前，裴鬧春在房間里頭搗鼓了很久，她都沒注意，對方竟是把相冊都拿來了，她懷念地拿起了最上頭的一本，是風景封面的，一點灰塵都沒有，因為主人已經翻過了千次、萬次：“這一本，是你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和你爸爸就想著，要記錄點點滴滴拍的?！彼龑⑾鄡哉归_，放在裴元博的腳上，向他做著說明。

    “這張，是我和你爸爸去醫院查出來有你的時候，回來拍的?！睏钋锲街傅氖窍鄡缘牡谝粡?，兩夫妻比劃著大肚子的手勢，在客廳的桌子面前合影，“接下來的，就是我懷孕的時候，你爸爸幫忙拍的，沒什么好看?！彼胪蠓?，跳到有元元時候的照片，卻發覺裴元博看得格外仔細，手壓在上面沒放。

    裴元博低頭看得認真，老實說，雖然他沒看過多少照片，可也知道照片拍攝水平挺一般，大多是橫版拍的，右下角都有熒光橙的時間字樣，前頭幾頁，都是楊秋平的相片，他能清楚地看見，她的小腹從平坦，到越來越高，甚至中間還穿插著幾張，她穿著睡衣，腳浮腫得穿不下襪子，甚至有背對鏡頭，吵著馬桶應該是嘔吐的相片。

    “這些都是我拍的，那時候我和你mama開玩笑，說以后等你長大了要讓你看看，你mama懷著你的時候有多辛苦，你要是不聽話呀，就得打你一頓?！迸狒[春輕聲地說，能聽見楊秋平在一邊努力抑制自己哭聲的深呼吸。

    “這哪有什么呀?！睏钋锲秸{整好情緒，扯著照片往后翻，“一點都不辛苦，我們往后看，元元出生了可可愛了?！?/br>
    裴元博的心酸澀得厲害，他主動地伸出手，握住了楊秋平瘦弱的手，這時忽然有了不一樣的感受——是不是mama瘦成這樣，都是因為他呢？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好意思和對方對視的眼神，一字一句認真地說：“媽，辛苦你了?！彼辉诘臅r候，mama一定很難過？

    “不辛苦，你回來了就好了?！睏钋锲匠冻鲂δ?，緊緊反握住兒子，十指緊握，就像在元元的生命一開始，母子倆本就是相連在一起的。

    “后頭，元元你就出生了?！迸狒[春把相冊往后翻，許是天氣原因，眼睛突然起了點霧，“剛出生的時候，你就是個胖小子，足足有八斤，為了能給你取名，我還和你奶奶吵了一架呢，還好搶到了你的起名權，你們這一輩，在族譜上字輩是元，我給你選了博學的博字，希望你能博聞廣識?！?/br>
    裴元博耳朵一動，忽然捕捉到了關鍵詞，翻過的這一頁照片里，有兩張，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婆婆，抱著他笑吟吟地站在楊秋平的床頭：“奶奶？我還有一個奶奶是嗎？”他這話問出，夫妻倆同時沉默。

    反倒是楊秋平先開了口，她點頭：“對，元元你還有一個奶奶，她一直把你當寶貝，你小時候，爸媽也是要去上班的，幾乎每一天，都是奶奶陪著你?！彼腚[過不提那段元元丟失的過去，孩子找回來了就好，她再不怪媽了。

    “元元，爸爸想告訴你一件事，關于你是怎么丟的……”裴鬧春話剛出口，就被楊秋平扯住了手，他沖著對方輕輕搖了搖頭，哪怕他和楊秋平能瞞，身邊知道事情的親戚朋友、包括裴奶奶自己呢？總有不小心說漏嘴的時候，既然孩子回來了，該說的事情還是要說。

    “……好?！?/br>
    裴鬧春從登山包里，掏出了當年的立案回執——這是兩夫妻當寶貝一樣保存的東西，還有幾張兩夫妻四處分發的尋人廣告，和當年的監控截圖，裴元博接過這些東西，心也沉甸甸的。

    立案回執上，沒有太多復雜的字，他大概看著，能看懂意思，更別說旁邊還有裴鬧春的解說：“那天，你鬧著天氣熱，想要吃冰棒，奶奶就帶著你去買了一根，她付錢的時候，有個男人沖過來，抱著你就跑了，警方說他們是老手，后來，我們就怎么也找不到你了?！?/br>
    他輕輕翻著那幾張紙，尋人啟事上，有他的照片，他失蹤那天，穿的衣服、鞋子的照片，還有那一行大字“必有重謝”，到此刻，幾乎所有的疑問，都得到了解答。

    楊秋平看兒子看得差不多了，將那幾張紙搶過來，折了起來，央著丈夫收回去，她求遍諸天神佛，只要兒子能回來，她什么也不想了：“元元，奶奶不是故意的，她這些年也很自責，你不要怪她?！?/br>
    “不會的?！迸嵩┿吨?，剛剛看照片和尋人啟事中，腦海里，總有些片段閃過，尤其是看到相片上奶奶的瞬間，他忍不住渴求地看向爸爸，“爸，你還有帶些什么嗎？”

    “有?！迸狒[春被問得一愣，還是從包里掏出了最里頭的東西，那是一輛特別小的小汽車，在地上摩擦幾下，就能沖出去老遠的那種，外殼是黃色的，有些分量，也是當年裴元博最喜歡的玩具，“這是你小時候最喜歡的玩具，是我給你買的，你可能不記得了，你以前吃飯不好好吃的時候，就會賴在地上玩這個?！?/br>
    夫妻倆對視一眼，回憶起了從前，元元三歲的時候，雖然挺乖，偶爾也會有不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