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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客套話,就切入正題。 許應宗:“我想請太傅到茶館吃茶,細說細說太子的喪事?!?/br> 太子喪事自有太常寺cao辦,用不上他倆cao心,許應宗這么說,必然有其他目的。 陸淵爽快地跟許應宗出去了,不時用余光打量四周。話里有話道:“你宅子燒了,如今住哪?” 許應宗:“客棧。幸好我當晚不在家,不然現在就睡地下了?!?/br> 陸淵:“大難不死,必有后福?!?/br> 許應宗:“正是,我現有一樁喜事,我要成婚了!” 陸淵:“可喜可賀!” 兩人來到茶館,點了二樓一個主座,正對著戲臺。一名說書人正在臺上講的故事。 今日茶客不多,總不過十來人,說書人沒了精神,賴洋洋的,說得枯燥乏味。許應宗年紀不大,聽著聽著眼睛就瞇了。倒是陸淵聽得津津有味,忘了來的目的。 故事說完,只得一兩個鼓掌聲。陸淵從懷里取出一枚銀子,拋給了說書人。說書人謝完收工,換下一位藝者登臺。 許應宗起身伸了個懶腰,打哈欠道:“太傅稍等,我去方便方便?!?/br> 陸淵款款點了點頭,像極一個優雅的世外道長。 這時,一名身穿粉色霓裳的女人抱著一把古琴登臺。她頭戴一支羊脂玉云紋發簪,青絲垂落腰上,耳掛珍珠,項戴琥珀,面部化著淺淺的妝,像一朵夏日里含苞待放的荷,若不細看,真一個俏麗佳人。但若仔細看了,便會發覺此婦并非二八少女,而是一個年有四十的老婦,她肌rou松弛,雖涂了粉脂也看得出兩三點黃斑,身形也有微微的佝僂。 臺下有人嘲諷道:“阿嬤,上了年紀就別學小姑娘穿什么粉的花的了,你這不膈應人么?!?/br> “可不是,看著多別扭,什么年紀就穿什么衣裳,墨綠色更適合你?!?/br> 殷崇尷尬地笑了笑:“各位客官莫要見外,這是愚婦最后一次奏琴。我第一次登臺賣藝的時候就這樣穿的?!?/br> 臺下:“原有這個緣故,便不怪了。請!” 殷崇坐下,醞釀了會情緒,然后撥弦而起,一音入境。窗外吹來涼風,周遭靜謐,像邁入一片密竹林,玉葉飄旋,伴有陣陣竹香。 忽而琴音沉悶,山雨欲來,琴音走急,傾盆而下……雨滴似打在了臉上,冰涼而徹骨。 臺下聽客不禁擦了擦臉,不是雨水,竟是動容的淚珠。 這首曲子沒有哀傷的調子,它只描述一個環境,有林木、山石、氣象、閣樓,就像在陳述一段死板的歷史,不帶任何的感情,卻似有什么在挑撥人的意識,如一枚星火落入香塵,燃起一縷縷芳味,沁入心海,激起波瀾。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支琴是一個女子的自哀,著實令聞者傷心、聽著流淚?!?/br> 陸淵聽聲,從記憶中回了神,抬頭看見晉珩,起身行禮道:“殿下?!?/br> “不必,太傅請坐?!?/br> 兩人坐下,繼續聽琴。 晉珩:“太傅見我好像并不驚訝?!?/br> 陸淵:“許應宗到府上請我時,已經驚過了?!?/br> 晉珩:“她是誰知道嗎?” 陸淵:“我的學生,殷崇?!?/br> 晉珩:“我欣賞太傅,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你從來不會裝糊涂?!备斆魅苏f話最大的爽點就是——不用拐彎抹角,這很合他的胃口。 陸淵:“因為臣知道殿下不喜歡裝糊涂的人?!?/br> 晉珩感嘆:“女人的預感吶,靈驗得可怕??磥砟负笤浄磳δ阕鑫业睦蠋熓钦_的?!?/br> 陸淵也感嘆道:“皇后是個聰明的女人?!?/br> 文人間的叫罵,即是如此文質彬彬。 晉珩自個剝起個桔子吃,目定著一處,看起來十分呆笨,道:“我最近一直在猜想,如果我真的死了,現在會是怎么個情形?!?/br> 陸淵:“當然盛世如殿下所愿?!?/br> 晉珩側頭朝陸淵吐了幾顆桔粒子:“我剛夸你不會裝糊涂,真是不經夸?!鞭D而嚴肅道,“不浪費口舌,小郡主在哪?!?/br> 晉珩生父生母是晉商何后,但養父養母可以說是陸淵跟奶娘。知子莫若父,晉珩是什么脾性陸淵最清楚不過,晉珩從小聰慧過人,學什么會什么,唯有一樣永遠學不會,就是談判。即使他說出小郡主的下落,也保護不了他想保護的人。如此這樣,還不如不告之。 陸淵:“不知道?!?/br> 晉珩:“你陸氏一族、臺上的女人、莫恬恬等,都不想要了嗎?!?/br> 陸淵:“也是想知道在太子心目中,是那些人重要,還是小郡主重要?!?/br> 晉珩無可奈何地搖頭笑了笑,舌尖舔過下唇,靠在椅子上,左腳搭上右膝,略顯得痞壞?!安焕⑹抢蠋?,我真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就沒得談了?” 陸淵給晉珩倒了杯酒,也給自己倒上一杯:“恰如殿下不會讓我活著回去?!?/br> 晉珩:“那就談些風花雪月。太傅是否喜歡過殷崇?” 陸淵自飲一杯,悵然道:“曾經滄海難為水呀。我也乃世俗之人?!?/br> 那邊琴聲依舊,絲絲入扣。 晉珩:“竟如此舍得?” 陸淵:“江山多嬌,換作是殿下,殿下也一定舍得?!?/br> 晉珩無可辯駁,只有舉杯敬酒,才能將自己的佩服之情表達一二,而又放下?!岸际抢蠋熃痰妹??!?/br> 陸淵:“不不不,這一點你是無師自通的?!?/br> 晉珩:“老師謙虛了?!?/br> 陸淵:“殿下謙虛了?!?/br> 晉珩:“你謙虛了?!?/br> 陸淵:“是殿下謙虛了?!?/br> 晉珩:“老師再謙虛就是虛偽了?!?/br> 陸淵:“殿下謙虛謙虛……” “殷崇!”晉珩忍無可忍地厲聲呵斥。 琴聲戛然而止。殷崇疾步走上樓來,不敢看晉珩也不敢看陸淵,怯怯道:“殿下有何吩咐?!?/br> 晉珩將陸淵方才給他倒的酒移到殷崇面前,道:“方才太傅說心里有你,這杯酒是他敬你的?!?/br> 陸淵面不改色,撇開頭去。殷崇鼓起一些勇氣,抬起淚眼看他,卻看不見他曾經溫柔的雙眸。 她端起酒杯,向陸淵道:“愿老師心想事成?!彼曇舭l顫,還在等陸淵回頭,楚楚可憐,像個等待布施的乞丐。 晉珩對陸淵道:“你確定要這樣?” 陸淵閉上了眼睛:“有人活在現實,有人活在愿景,他們本各自安好,而有人非要告之他們‘你這樣很可悲’。于是他們意識到原來自己是可悲的。那么問殿下,他們的可悲是因為無知,還是因為知道了自己可悲?” 晉珩:“……” 陸淵:“子非魚焉知魚之樂?!?/br> 晉珩捶了捶自己腦袋,有一股喝上頭的懵感。他深諳一個道理:遇到比自己更文明的人,欲要取勝,只有野蠻。 跟比自己睿智的人斗智斗勇,下場一定是死于話多。 晉珩催殷崇道:“趕緊喝?!?/br> 殷崇失望至極,一飲而盡。 晉珩猜測酒中有毒,方才他一直看著戲臺,故意給陸淵留了一個下毒的環境。 果然,殷崇飲下不久便有異狀,死死捂住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