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一點，程澤回到學校，但是他一踏辦公室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

程澤也不在意，徑自往自己辦公桌走的時候卻被王老師叫住了。

“小程，你……去一下校長辦公室?！蓖趵蠋熒钌羁戳怂谎?，內里情緒太過復雜顯得晦澀難辨，“有些事，不是就不能認?！?/br>
程澤不明白她的意思，心里卻忍不住打了個突。

李校長是個年紀五十多歲的男人，他原先教的科目是歷史，沒幾年就轉去行政了，如今在星辰小學已經當了十年的校長。

當官的多半“心寬體胖”，再加之中年發福，李校長是一個板起臉來官腔十足，笑起來才略顯和藹的胖子。

然而此刻他對程澤顯然笑不出來。

“程老師，都說新學期新氣象啊，但是我今天打開校長信箱收到這些照片的時候，啊，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李校長把照片甩到程澤面前，自己則背著手開始踱步，“你解釋解釋?！?/br>
照片數量不多，也就四五張，畫面是他和衛黎。

其實照片的內容說不上怎么令人震撼，畢竟最出格的動作也就是牽個手，其余不過是二人在說話笑鬧的樣子。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照片里兩個主角的感情明顯很好……好得讓人用好兄弟來形容都覺得別扭。

當然，李校長還不至于因為這幾張照片給程澤定罪，他見程澤不說話，于是又把一張紙扔給他看。

“你看看，你好好看看這封匿名信！我當校長那么多年，還是頭一次收到這樣的匿名信！”

程澤面無表情地拿起紙，粗粗掃了一眼——無非是說他是個同性戀，沒資格當老師。

當然，原話要直接或者說難聽很多。

但他看了之后卻反而覺得輕松——衛黎除了在一兩張照片上露了正臉以外，信里啰啰嗦嗦地譴責了他倆半天，卻是半點也沒寫出關于對方的重要信息。

“程老師，你倒是給我個解釋??！”李校長見他一言不發，不由得皺緊了眉，原本只是懷疑的想法莫名多了幾分肯定。

說實話程澤并不覺得驚慌。

從他決定跟衛黎在一起的那一刻開始，他早已做好面臨今天這一幕的準備。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哪能指望瞞一輩子？

只是這比他預料得要來得快。

然而這樣拙劣的揭發，他幾乎能肯定是出自方雅琪之手。

程澤閉了閉眼，心里了然的同時未免覺得悲涼——到底是誰不顧這么多年的感情，連告密這種事都做了？

不過他對方雅琪早已失望透頂，沒一會兒心里的悲涼漸去，只余下可笑。

是啊，可笑，可笑對方這種急不可耐要把他置于死地的做法。

“程澤！你還想不想當老師了！”李校長徹底板起臉，聲音里帶著怒氣，“你跟這個男人拉拉扯扯是怎么回事？這種傷風敗俗的事你倒是解釋解釋??！”

程澤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

他想當老師，但是他不想否認。

工作和感情從來沒有不可兼得的說法，怎么到了他這里，不過是愛人的性別換了換，就變得這么艱難，艱難得甚至讓他啼笑皆非。

“校長?！彼p聲說，臉上沒什么表情，看上去既像是從容淡定，又像是豁出去的決絕，“我沒什么好說的?！?/br>
“好，好，好！”李校長怒極反笑，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程澤你這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你以為就我收到了這份證據？你以為我們學校缺了你不可是不是？我告訴你，這東西一式三份，教務處和總務處都收到了！”

程澤沉默，對方雅琪的狠毒居然不覺意外。

李校長比他矮一些，此刻抬頭看見他面無表情低著頭，背脊卻挺直如松，再聯想到他早年喪父喪母的經歷，于是語氣不由得一軟，他按著程澤肩膀讓他坐到沙發上，語重心長道：“小程，你現在年輕氣盛，想法有些差池是正常的?！崩钚ｉL頓了頓，索性把話攤開講，“這事兒一看就是有人蓄意報復，這證據說足不足，說不足又不能輕看，關鍵看你的態度，教導主任那邊也是這個意思?！?/br>
“程老師?！彼又卣Z氣喊程澤，“王老師提過，打算讓你帶著你們班一直到六年級，如果順利到時候就讓你當六年級的年級組長，你別為了這些不值當地毀了自己前途，?！?/br>
程澤沉默許久，最后搖了搖頭，淡淡道：“我無話可說?！?/br>
第97章九十七

程澤自覺心緒平靜，甚至面色如常地同衛家人吃了一頓晚飯。

飯后他借口要備課回了房，剛坐下發呆沒多久，衛黎就推門而入了。

他順手鎖了門，然后側身坐到書桌上，抬手捏住對方的下巴，語氣是刻意的輕佻：“怎么了，大寶貝？”

程澤沉默地注視他，既沒有對“大寶貝”作出反應，也沒有拍掉他的手。

衛黎心里一跳，眉一揚扯起一抹燦爛的笑容：“誰惹著我們澤澤了？”

程澤不答，目光一點一點地掃過他的臉。

英挺的眉宇很少皺起來，多半時間都像這樣，盡是張揚與傲氣；鼻梁筆直，親他的時候總覺得是種障礙；唇型好看，飽滿得讓他回味。

最讓他掛念留戀的其實是對方的神情，不管是正經起來令人安心的可靠，還是笑鬧間的意氣風發。

程澤認真回顧了一遍愛人的美色，然后慢慢笑起來，平靜道：“校領導知道我們的關系了?！?/br>
衛黎聞言吃驚地瞪大眼，半晌說不出話。

程澤見他反應有趣，不由自主地笑出聲。

衛黎半天也消化不了這個消息，剛剛的氣定神閑頓時變成了現在的焦心憂慮，一個勁兒地看程澤，語氣急切道：“怎么回事？你怎么答得？要怎么處理？你還笑，現在是你笑的時候么？！”

程澤看了他一會兒，然后抬手抱住他——直到把下巴擱到對方肩上的那一刻，他才覺得下午耗盡的勇氣終于回來了一些。同時，他很慶幸自己心里沒有一點后悔。

衛黎被他抱進懷里之后就漸漸安靜下來，他心里一顫，深沉的感情洶涌而來，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攬緊了對方的背，力道很大，像是表達無聲的支持。

“呵?！币宦暤托某虧珊韲悼谝绯鰜?，他被對方抱得幾乎喘不過氣，卻覺得十分安心，“衛先生，你剛才的樣子，比你談幾百萬的單子還緊張?！?/br>
衛黎理所當然地答道：“你比我全部身家都重要?！?/br>
他的全部身家，大半是子承父業，小半是自己掙得，然而不管是哪部分，沒了都能再掙——而程澤，只有一個，沒了就找不到了。

“所以我沒有否認?！?/br>
衛黎聞言松了手上的力氣，緊皺眉頭地盯著他，頗有些氣極敗壞道：“你沒否認？！哎，什么叫所以??？這有邏輯關系？你的工作性質跟我能比？我就算昭告全公司我愛上了個男人也沒人敢說閑話。你呢？你吃公家飯的你居然不否認？！”

“嗯?！?/br>
“你還敢給老子嗯？！”衛黎簡直要怒發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