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吸了一口氣，給自己鼓勁似的輕咳一聲道：“衛黎，我有話跟你說?！?/br>
衛黎的眼神全部膠在他身上，眼巴巴地看著他，仿佛無論對方說什么他都會去做一樣的甘愿。

程澤拿起一張銀行卡：“這是我的工資卡，每個月四千塊，偶爾會有四五百的浮動。這個月的還沒到，上個月的取出來了，卡里暫時還剩五百塊?！彼肓讼?，覺得自己的潛力也應該展示給對方看，于是又補充道，“如果我今年評上二級教師的話，會漲工資?！?/br>
“這是存折，我工作兩年多的積蓄都在里面?？偣彩前巳f六千兩百二十三。對了，家教費也包含在內?！?/br>
衛黎聽到這里不由自主地坐直身體，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他。

程澤有些不自在，但并沒有躲開他的目光，他拿起房產證，努力穩著語調：“這是這套房子的房產證，是我爸媽留給我的?？偣灿幸话偎氖矫?，我不知道市價是多少，但按照這里的地段來說，應該還可以?！?/br>
他說到這里頓了頓，然后把手里的東西全都遞到衛黎面前。

“跟你擁有的東西相比，這些可能很少，但它們是我的全部?！背虧煽粗?，臉上的笑意甚至有些羞澀，像是在向心愛的姑娘許諾美好未來的少年人那樣靦腆，而又顯得勇氣十足。

“衛黎，我愿意跟你分享所有的東西，只要是我有的?！?/br>
衛黎在那個瞬間如同得了失語癥一樣講不出一個字來。

正如程澤所說，他的全部于衛少爺來講，甚至抵不上他工作這些年攢的小金庫——當然，目前來講小金庫全都賠進了鄰市的連鎖店里暫時不提。

但是，這是程澤的全部。

他忽然想到衛晨的婚姻。

當年在別人眼里嫁得好的jiejie，是真正意義上的嫁入豪門，他那時年紀小也曾感嘆對方的闊綽，婚車婚宴無不奢華至極。

甚至在他們離婚的時候，他在憤怒之余還會納悶——當年愿意為衛晨付出這么多的男人，怎么就如此輕易被時光消磨了愛意。

直到如今，他才醍醐灌頂。

在很多方面，喜歡和愛的區別也許并不大，唯有在付出這一點上，它們卻注定殊途無法同歸。

當你喜歡一個人，你會想要對他好，付出你所擁有的，一部分。

而當你愛一個人，你會不由自主地對他好，付出你所擁有的，全部。

衡量愛情的標準并不是付出的多寡，而是你擁有多少，又愿意付出多少。

所以，在曾經的他眼里巨大的付出，對于那個男人而言，大概也不過是他所擁有的一小部分。

“程澤，有人跟你說過你特別會安慰人么？”衛黎望著他笑，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慢慢握緊成拳。

程澤表情嚴肅地搖了搖頭，認真道：“我不是為了安慰你?！彼裣肓艘粫?，“這件事本來就在我的計劃里，只不過提前說了出來?！?/br>
“原來打算什么時候說？”衛黎輕聲問。

“決定要跟你好一輩子的時候?！背虧缮裆谷?，接著勾起唇角露出一點細微卻由衷的笑容，“但是很顯然，這已經不需要時間來決定?！?/br>
衛黎覺得眼眶有些發燙，那股灼熱的溫度似乎要從眼皮一直燒到心里去。他像是被蠱惑般地抬起手摸上對方的臉，然后湊到對方耳邊，低低地笑起來：“我就這么好，嗯？”

耳朵被對方呼出的熱氣噴到，程澤有些不自在地想要偏頭，卻在下一瞬停住了動作。

什么都能弱，氣勢怎么可以弱？

于是他面色鎮定地轉過頭，側臉堪堪擦過對方的鼻尖。

“如果本人申請延長考察期?！背虧芍币曀?，語調平穩，像是在給小朋友講課那樣正經，“我可以考慮……”

“澤澤我錯了！”衛黎立馬打斷他，臉上的告饒顯得情真意切，“不是我好，是你好，你對我最好?！?/br>
程澤緊繃的表情倏然放松，彎了彎唇笑著安撫他：“你很好?！?/br>
于是衛黎像是被順好了毛的大狗似的心滿意足地抱住他，又同時把對方的雙手環到自己背上，直到兩人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密不可分。

兩人你好我好大家好地講了會兒幼稚無比的甜言蜜語，又你儂我儂地肢體交纏著解了這些天的相思之苦，等到衛黎想到要跟程澤商量正事和程澤想到要跟衛黎算賬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然而在兩人擺出正經相談的姿勢之前，肚子卻先叫了起來。

程澤怔了怔，望著一臉愕然的衛黎道：“是到飯點了?！?/br>
衛黎倒是沒覺得丟臉，反應了會兒才恍然道：“噢，今天午飯沒吃?！彼@話脫口而出，自己都沒意識到里面的依賴和撒嬌。

程澤雖然沒有敏銳地感知到這兩種心情，但不自覺地皺緊了眉，目光中參雜了的不贊同和無奈，語調淡淡卻帶著一絲縱容：“情況已經壞到讓衛老板茶不思飯不想了么?！?/br>
衛黎聞言挑起眉，帥氣的五官立馬染上一層鮮活的色彩，全不似之前的消沉。

“能讓我茶不思飯不想的顯然只有程老師?！彼f得有些張狂又顯出幾分胸有成竹。

程澤自然是對此樂見其成，于是認真地提議道：“那不如吃碗泡面？”

衛黎：“……”

結果他們的晚餐真的是泡面。

衛黎倚著門框看程澤熟練地拆包裝袋，心里開始思考讓對方改掉吃泡面壞習慣的一二三步驟。

程澤一邊把面餅放進燒開水的鍋里，一邊側過頭對他說：“香辣味的比較好吃，但是家里沒有了?！?/br>
衛黎對他的口味不予置評，只是有些感慨道：“我從來沒想過你居然會喜歡吃泡面?！?/br>
程澤沒有看他，手上撕著調料包道：“談不上喜歡，不會做飯的人都會吃它?！?/br>
男人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十分自然，語調平靜地像是在敘述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事實上，也確實是理所當然。工作日方叔不回家吃飯而方雅琪也與同學有約的時候，他會選擇煮泡面而不是跟張素珍為伴。

但是永遠都在心疼對方沒有自己陪伴的那些年的衛黎顯然不這么認為。

他不自覺地走上前，從背后摟住程澤，語氣輕松道：“泡面的毒聽說要三個月才能完全排除體內?！?/br>
“嗯？”

“所以這是最后一頓。下半輩子的時間應該夠你排毒了?！?/br>
“衛先生廚藝高超，我怎么會選擇泡面？”

“恭維話都講得這么正經，我服你了程老師?！?/br>
“所以能松手么？這個動作讓我覺得自己是小鳥依人的姑娘?！?/br>
“哈哈哈！”衛黎大笑，親了親他的耳朵根之后才松開手，“雖然媳婦兒只會煮方便面，但我不會嫌棄你的?！?/br>
程澤盡力無視了發燙的耳根，轉過頭嚴肅地看著他：“自然比不上你賢妻良母?！?/br>
近來偶爾就會被反調戲的衛黎聞言并不驚訝，十分淡定地微笑起來，捏著嗓子叫道：“郎君如此高看，妾身榮幸之至~”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程澤沉默地轉回頭決定認真地煮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