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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內正在喝藥的北堂戎渡愕然抬起頭,旁邊站著頭發花白的太醫院令正,明亮的燭光中,北堂戎渡看到闖進來的那個男人緊緊蹙著雙眉,急切地問道:“……怎么了?”然后男人在看清楚他正好端端地坐著喝藥的那一刻,整個人就站住了。北堂戎渡完全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狀況,他握緊了手里的碗,下意識地道:“我本來是要回去陪你用膳的,但是臨時忽然有點嗓子疼……”北堂尊越沒有動,那滿臉的焦急與驚慌漸漸退去,心頭卻顫動著某種隱約的情緒,是放松?是欣喜?還是突然發現這些年來一直不肯承認的東西?一時間,他遙遙看著遠處的北堂戎渡,說不出話來。……我天生個寒心寒面寒肺腑,偏也遇你一副無情無愛冷心腸,兩個人兒,怎生湊合,莫不是前世俏冤家?縱我情思百轉,縱你一徑兒傻傻,這廂懵懂思量,那廂對月惘惘,嘆百忙。冤家,冤家,隨你怎般,卻叫我如何放得下?☆、二、三章第二章夢里不知身是客四年后,大宛鎮。當清晨的第一縷紅霞灑向大地,夜晚的寂靜便如霧氣一般緩緩退去,幾戶人家陸續開了院門,蓬亂著頭發的主婦一邊掩嚴實了棉襖前襟,一邊去倒夜壺,隨著一道道炊煙裊裊在鎮子上空升起,小鎮上的居民就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臭小子,這都什么時候了?睡睡睡,你怎么沒睡死?飯也不知道做!養你不如養條狗,還能看家護院!…………我打你個偷jian?;膽泄穷^……”暴躁的喝罵聲像往日一樣照常響起,隔壁有人聽不過去,喊了一嗓子:“董老七,你天天拾掇這伢子上了癮?不說這伢子是滿鎮里最乖巧聽話的娃娃,只講這娃兒是人家先頭放在你家養的,給了銀子,你也不該這么把人當驢使喚!”那被喚作董老七的漢子正打罵著面前的一個小娃兒,冷不丁聽了這話,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似是被戳中了虧心處,他瞪著一雙渾濁的眼睛,眼角的眼屎還沒擦凈,朝著墻那邊就臉紅脖子粗地吼開了:“王送滿,你他娘的少在這咸吃蘿卜淡cao心!我董老七是收了銀子不假,可這些年我養這小王八蛋花了我多少米糧?你自己生了三個丫頭,硬是沒個帶把的,看著這小子眼饞是不?想收干兒子還是上門女婿?雖說是個啞巴,還傻,可以后好歹能給你打靈送終,不算絕戶了!”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墻那邊的人本來只是看不過去才喊了那么一嗓子,但眼下聽了董老七的喝罵,自然就一股火上來了,索性攀上墻頭探出半截身子,一口濃痰就噴了過去:“我呸!要不是那時候你婆娘剛生了娃有奶,那公子爺能把這伢子給你家養著?你個沒信沒義的玩意兒,收了恁多銀子,結果看人家一直不來接伢子走,這孩子還可憐見兒的又傻又啞,你小子就膽兒肥黑了心,把個傻娃娃當牲口使喚,董老七,紅口白牙說瞎話,頭頂上還有著天!小心人家保不齊哪天回來尋娃娃了,看你這么糟蹋孩子,你小命不保!那可是神仙一樣的人物,抬抬手就滅了你一家老??!”董老七臉色黑紅,也不知道是臊的還是氣的,他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胸脯一鼓一鼓如同蛤蟆,眼睛狠狠地剜著墻頭上的漢子,有心捋了袖子沖上去,但一想到對方有一把子好力氣,自己怕是討不了好,因此只破口罵了回去,卻到底沒敢動手。兩人隔墻剛罵了兩句,就被各家的女人拽了回來,從始至終,一雙黑瑩瑩的眼睛都在看著這一幕,在看到董老七罵罵咧咧地被婆娘拽回屋之后,男孩便縮著身子跑到灶下,開始淘米燒火,不然等一會兒董老七一家三口吃不上熱飯,他就會再次挨打。火漸漸旺了起來,火光照著男孩臟兮兮的小臉,男孩一身破舊棉襖,袖口一片黑污的油光,說是棉襖,里面其實根本沒有多少棉花,起不到太大的保暖作用,垂肩的頭發亂糟糟的,面黃肌瘦的小臉上唯有一雙眼睛漆黑如夜,除此之外,實在是個又臟又瘦的乞丐一樣的小娃娃。“媽的,誰叫你添那么多柴禾?敗家的東西!”一只大腳斜刺里踢出,頓時把男孩踹了個跟斗,額頭撞在地上,磕了老大一個包,男孩蜷縮在地上,木呆呆地捂住額頭愣了一會兒,又爬起來繼續燒火。董老七五大三粗的婆娘正給自家胖墩兒一樣的兒子洗臉,見丈夫把男孩踢倒,想起方才隔壁王送滿罵的話,心里忽然就有點忐忑,對男人道:“當家的,你說那個人到底回不回來了?我怎么心里沒個底兒?!?/br>董老七沒好氣地道:“怕什么,都四年了也沒個音信,還回來個鬼!”嘴里雖然這么說著,到底有些心虛,瞅了一眼正在灶邊燒火做飯的男孩,一邊揩著眼屎一邊粗聲粗氣地道:“就算真來接人又怎么的?一個啞巴,還腦子不清楚,他還能告狀不成!”婆娘卻到底是女人,想得更細些:“要不,我去拿咱柱兒的舊襖給他換上?再燒點水把啞巴洗洗,要不就這么個樣兒,實在瞞不了人?!?/br>董老七看了一眼男孩,心里也有些嘀咕,卻還嘴硬:“能丟手扔給咱們養,你以為這小崽子能是什么人家的少爺?照我看,就是那人在道上順便撿的,突然發了點兒善心就掏銀子給咱家養了,這些年早就不知道把這事忘到哪去了,還能記得這小崽子?”婆娘也覺得這話很有道理,雖然不是第一次從男人的嘴里聽見,但每次聽了都會讓她安心許多,這啞巴雖小,還有些呆傻,但使喚起來也照樣做飯打雜,倒水掃地,省了多少事,她也不是什么善心的女人,如此也就心安理得起來,盤算著當初那人給的銀子足夠等兒子大了娶上一房好媳婦,再有這么一個傻勞力在家干活,還愁日子不過得和和美美?這婦人越想越好,卻不防一只大手在她鼓囊囊的胸前摸了一把,董老七渾濁的眼里閃過一絲狡黠的光,對婆娘道:“說你們娘兒們家頭發長見識短,一點兒也不冤!我跟你說,那人不來就算了,要是真來了,反倒是咱家的造化!咱柱兒跟那啞巴一般大,要是人真的來了,就把啞巴藏著,悄悄拿柱兒頂了去!那可不是一般人,柱兒這么一去,肯定就是一場潑天的大富貴哩!”婦人呆傻傻地愣了愣,眨眼間就咧了嘴笑:“當家的,可真有你的!”當下心底最后的一絲畏怯也沒了影兒,反倒是盼著那人能來了,她手腳麻利地給胖兒子洗了臉,端著盆子就朝外面走,準備潑去盆里的殘水,灶前的男孩依舊燒著火,木呆呆地不見半點機靈勁兒。這婦人一手推開院門,剛要跨出去,突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