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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的榮華富貴,地位權柄,但這一生一世,若是沒有心中所愛之人在側,這些也仍然只不過都是些無用之物罷了,能在寂寞的夜里唯一帶來溫暖回憶的,有一個人,也只有那一個人,其實平生所求,如今才知道原來只不過是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而已,但這樣看似簡單的心愿,卻又根本可望而不可即……周圍突然就這樣安靜起來,幾乎可以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也能夠聽見從殿外很遠的地方幽幽傳來一下下的更鼓敲響,連燭芯也漸漸燒得長了,露出上方燒得漆黑的一截,就仿佛時光被誰動手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拉抻著,扯慢了,令人不敢去觸碰,把什么東西給一點點蠶食殆盡,北堂戎渡默然無語,他看著面前的男子,看了足足有半刻,遠處記時金漏里的水一滴又一滴地墜下,聲音在夜晚中越發清晰可聞,也好象是一滴又一滴地敲在心上,此時北堂戎渡心里一點也不快活,只因種種事端皆是他親手所為,親手種下了苦果,卻讓對方獨自承受折磨……其實他自己對這個人并不是無動于衷的,怎么會當真無動于衷呢,那樣強烈的愛意,純粹的戀慕,能夠像火一樣把人燒干,也可以像水一樣將人溺斃,有幾個人真的會毫不動心?他雖然為人無情寡義,卻也到底還是一個有血有rou的人,牧傾寒對他的好,對他的癡心與愛意,莫非他就當真沒有絲毫動容么?當然不是!他動過心的,哪怕只有那么一刻,哪怕理智很快就將其用力壓下去,卻也無法抹殺他北堂戎渡對牧傾寒曾經有過心動的事實……——或許時光就停在多年之前他們相遇的那一段時間也是好的罷,看上去無憂也無慮,彼此之間的每一天都只是充斥著笑語和情意,即便其中一個人懷有算計和目的,無邪靈巧女孩兒的畫皮下,是心機深沉步步籌謀的少年,可是再做戲,再做假,起碼表面上也仍然是快樂的,情深愛重,不用眼睜睜地看著失去,于那魂牽夢縈之處,訴不盡遺恨綿綿,道不完牽腸掛肚。二百一十九.疑問朱紅的雕花長窗外透進來一縷清幽如霧的月光,淡淡灑在地上,投下一片一片大小不一的斑駁銀輝,燭火忽然‘吡剝’一聲響,焰花重重一跳,幽幽黯淡了一瞬之后,就又重新明亮了起來,北堂戎渡被這點細微的聲響一擾,回過了神來,卻抬頭看向旁邊墻壁上掛著的一幅萬里江山圖,看那松濤千頃,云海疊疊,只那么靜靜靜靜地看著,雖未出神,卻也好象有些輕微的恍惚,其實他瞞了牧傾寒那么多年,嚴嚴實實地瞞著,騙著,只因為有跨越不了的距離永遠清晰地橫在他與他面前,他們彼此之間沒有什么可能,縱使牧傾寒再癡心情長,再那么日日夜夜地想念,他心愛的那個叫作‘蓉蓉’的女子,也終究只是一個假象,一個從來也不曾在這世間存在過的人,一個出于某種目的而被捏造出來的美麗少女,永遠也不能夠以‘牧傾寒妻子’的身份出現在現實當中……其實北堂戎渡不是沒有想過,將真相告訴牧傾寒,但這樣的事實對于對方來說,似乎是太殘酷了些,既然如此,又何必戳破了呢,還不如就讓牧傾寒無法忘懷的‘蓉蓉’如同一朵未開的花永遠停留在他的記憶里,清晰如初,恍若昨日,也算是一段美好的回憶,總應比一朝將表面的假象血淋淋地用力剝離開來,要好得多罷……殿中似乎有些暗,其實明明燭火是很亮的,但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讓人莫名地覺得光線只有那么一點點,北堂戎渡袖口處綴著些許淺三葉草形狀的刺繡,淺綠色的絲線在燈光下顯得凝暗而無精打采,就如同即將枯萎了一般,他又安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后便把目光從墻上掛著的那幅萬里江山圖上收回來,既而轉向牧傾寒,燭光中,這個年輕的男子容貌英俊,神情軒好,這樣的一個完全符合大多數少女春閨夢里人要求的男子,卻因為他北堂戎渡創造出來的一個虛幻形象,很可能就那么孤獨一生,此時相對之間,北堂戎渡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愧疚到底有多少,但其實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真正正地曾經涌起過一股沖動的,想要走到這個男子面前,將真相全部告訴對方,并且說‘我可以彌補這一切,只要你愿意’,如果這人能夠接受的話,他甚至可以以北堂戎渡的身份,繼續將‘蓉蓉’與牧傾寒之間的感情延續下去……但是這畢竟只是暫時的沖動,根本不足以壓倒理智,不過是在腦子里一閃而過,就被用力按了下去,只因為北堂戎渡想起了另一個人,他的父親北堂尊越,他承認,他自己根本就是一個沒有節cao、在自私自利的同時又沒心沒肺的混蛋,但北堂尊越在他心中,卻總是不同的,北堂戎渡不愿意在那個男人面前成為一個負心忘義的人,或許北堂尊越并不怎么在乎他與其他人床笫歡好,但這其中決不包括感情,北堂尊越從來沒有能夠與別人分享自己心愛之物的心胸——因此如果一定要作出一個明確選擇的話,北堂戎渡寧可自己辜負的那個人,是牧傾寒。想到這里,北堂戎渡的眼神看不出任何異常,他看了一眼牧傾寒,瞧出對方并沒有注意到自己方才一時的異樣,亦不曾有任何捕風捉影的忖度,這才略微放下心來,嘴角含著一絲平和的意思,道:“……今晚的事情不能再有了,你向來為人穩重,我相信你冷靜下來之后,就不會再像今天這么沖動了?!蹦羶A寒容色淡淡,溫暖的燭光柔和地覆過他英毅的眉眼,卻撫不平上面纏繞不去的陰霾,他一生當中所有的感情,都在二十多歲的那一年里全部給了出去,傾盡在那一個人清靈如水的笑容里,甚至足慰平生,以至于哪怕其后的時光再漫長,但只一句‘曾經滄?!?,就讓他再也無法第二次為誰動心,其實于他而言,一生所求之事,不過是想要與心愛女子白首相偕而已,縱使世間軟紅萬丈,又何曾抵得過那一個人的真心相待——點點相思無處訴,只盡數化成了當初的那一句‘你可要一個愿意為你一世簪花的人么’。夜色已深,白日里的燥熱仿佛已經無聲地褪去,開始有些涼了,遠處的更鼓聲也生硬地一下又一下,叫人無端心悸,或許是光線凄迷,讓人容易產生錯覺的緣故,連牧傾寒漆黑的眼中也隱約有了恍惚的顏色,不過這到底還是沒有持續多久,很快,牧傾寒便恢復了常態,北堂戎渡的目光似乎稍稍溫和了一些,但卻是語氣冷峻,道:“她其實早就已經不是什么冰清玉潔的女子了,她是我父親的女人,他的禁臠,以你的家世品貌,自有無數貞靜漂亮的姑娘任你挑選,你又何必執迷不悟,非要這么固執?”牧傾寒聽了這番話,遂抬眼看向北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