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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再被挖開。不過這得要求兇手對拋尸地十分熟悉?!辟M渡頓了頓,又說,“更方便的則是在人腳腕上系塊石頭,讓尸體沉入水里,過一陣子,繩子就會和尸體一起腐爛,重物也會和尸體自然脫離,白骨則會被瘋長的水草纏在下面,很有潛力成為下一個水鬼故事的主角。世界上發生過的任何事都會留下痕跡,智者千慮也必有一失,與其跟整個公安系統斗智,不如記得遵守一個犯罪原則——”駱聞舟沉默著看著他。“不要讓尸體被發現,如果尸體有被翻出來的風險,那就不要讓可能接觸尸體的人認為有報警的必要?!?/br>駱聞舟聽了他這套理論,點了點頭:“很有心得,不過也有cao作難度——比如你好像暈血,話說回來,你為什么暈血?”費渡的嘴角微妙地僵了一下,好像被這個問題噎住了,好一會,才略帶幾分生硬說:“知道原因就不會暈了?!?/br>說完,他就不吭聲了。駱聞舟成功地用一句話把這位犯罪理論家變成了安靜的花瓶,讓他賞心悅目地坐落在側,自己排除干擾,心平氣和地繼續翻看蘇筱嵐的日記。“拋尸在水草叢生的溺水高發帶,這個是有可能的,”駱聞舟靜靜地說,“蘇慧的老家在平??h,平海一直是燕城的水庫,里面什么樣的河溝都有,她可以……嗯?”駱聞舟原本在一目十行地掃蘇筱嵐的日記,大量細枝末節的日常部分都被他飛快地跳過,突然,他翻頁的動作一頓。那幾頁說的是學校里的事,蘇筱嵐戾氣很重,這個賤那個也賤,感覺她生活在賤人星,周圍沒有其他物種。而引起駱聞舟注意的,是里面夾的一張照片,應該是在學校演出,六個女孩一同站在臺上謝幕,一排細長的腿露在碎花小裙子外面。其他五個人的臉部都被圓珠筆涂了,蘇筱嵐在最中間,微微抬著下巴注視著鏡頭。碎花裙——對,她的日記里還沒有提到碎花裙。駱聞舟連忙往前翻了幾頁。“X年X月X日,舞蹈老師大賤貨,怕人說她拿錢(收回扣),讓我們自己去買演出服,沒有不能參加,賤人聽說,用酒瓶打了我的后背。賤人還不去死!老師還不去死??!”“X年X月X日,明天彩排,我沒有裙子。我在學校外面碰見了那惡心的胖子,圍著學校轉,我跟他走了,他給我買了那條裙子?!?/br>“蘇筱嵐第一次自愿出賣自己,是為了一條碎花裙子?!瘪樎勚鄯艘幌氯沼浀哪攴?,“二十二年前,是我們統計同質案件的第一年,她從被迫協助作案轉向了主動犯罪——她以前為什么沒有尋求過幫助……你笑什么?”“男人、女人與同齡的孩子,她能選擇誰——男人是惡心的‘客人’,女人是逼迫、虐待她的‘賤人’,至于小孩,鄧穎死了以后,她在害怕之余,本能地避開和同齡人的親密關系……一個性情陰郁不合群,發育較早,又不巧比較好看的小姑娘,會受同學歡迎嗎?小孩子欺負起人來,花招比大人還多。何況她還那么嫉恨那些姑娘輕而易舉穿在身上的小裙子?!?/br>蘇筱嵐筆記本最后幾頁,那些憤怒的涂鴉漸漸沒有了,因為一個人的出現。早熟的少女表現出了對這個人很明顯的喜歡,尤其意外發現他居然是自己老師的時候,吳廣川雖然也是“客人”,但性格溫文爾雅,一方面他是老師,一方面又有不堪的欲求,他像一株從陰影里長出來的綠植,帶著某種營養不良的憂郁氣質,他迷戀少女,對蘇筱嵐時常表現出像戀人一樣的呵護和寵愛。“X年X月X日,今天去他家,去他家的事我不告訴賤人,也不要他的錢。他每個禮拜去我家兩次,省得賤人給我找其他的活?!?/br>“X年X月X日,我喜歡他,他是我的騎士?!?/br>“X年X月X日,他說他想收養我,要想辦法讓我擺脫賤人?!?/br>……“X年X月X日,賤人說他已經來半年了,算信得過的老客戶,可以把‘羊’給他,我買了刀,我要殺了她!”“X年X月X日,賤人真的把‘羊’給了他,他居然要了!他居然要了??!我恨他?。?!”“X年X月X日,我偷偷跟著他去了蓮花山?!?/br>“X年X月X日,他在看別人,那個小賤人穿著一條碎花裙?!?/br>“X年X月X日,他住院了,我把小賤人騙進了他住的旅館,把她綁成了一只羊,等他?!?/br>后面是一大團烏黑的墨跡,好幾張紙面扯破了,污跡中夾雜著幾個橫七豎八的“恨”,日記本快要翻到尾聲,再也沒有連貫的內容了。大片的墨水污跡里,是震驚全市的連環少女綁架案中喪心病狂的尖叫電話,與剪成碎布條碎花裙。求而不得的演出服在她的靈魂里打上了一條碎花裙的烙印,那原來并不是尋歡客們的執念,只是一個泥沼中的女孩再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復著自己靈魂沉淪的過程。吳廣川曾經拉了她一把,又一腳把她踩回到更無望的深淵里,郭菲身上那條被不幸的巧合沾染過的裙子成了鐵打的牢籠,鎖在她的骨血里,二十年不銹不壞、脫離生死,流傳到下一代人身上。日記本的最后一頁黏在了塑料封皮上,駱聞舟感覺后面好像還有東西,輕輕一拉——一打照片稀里嘩啦地掉了出來。那些照片新舊不一,應該是偷拍的,在一個小小的房間,四壁貼滿了隔音的材料,厚重的窗簾永遠拉著,光線晦暗不明,每一張照片上都有一個不同的女孩,與一個不同的男人,披著人皮的禽獸們剛好都有非常易于辨認的正臉。費渡卻從中撿起了唯一一張模糊的照片。那是一張老照片,光線極差,即使偷拍的人水平非常高,還是只能拍到一個大概的輪廓,遠處的矮樓影影綽綽地陳列在夜色里,周邊與黑暗化為一體,鏡頭居高臨下,將焦點聚集在樓下花壇中,一棵原本種在那里的月季枯死了,留下一個小小的空檔,正好夠窺探的目光侵入。纖細的少女被抵在玻璃上,雙手無助地按著窗戶,面孔模糊,后面有一個高大男人的影子——“這是許文超在向陽小區租住的時候偷拍到的吳廣川和蘇筱嵐嗎?”與此同時,陶然和一眾同事推開了向陽小區八號樓3單元201的門。空蕩蕩的房間中,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撲面而來。厚重的窗簾拉著,陶然一把掀開,看見那扇曾經對準了吳廣川家的窗戶上被一張巨大的照片貼住了——那是二十年前的夜色。第56章亨伯特·亨伯特二十三昏暗的房間里,魯米諾試劑噴灑過的地方泛起幽幽的熒光,地板、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