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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的朱夜式的苦笑,證明我還是我,沒什么古怪的轉變。她好象相信了,咬了一口春卷。曾經偷偷沉浸在愛河中的人發現被拒絕,內心的痛苦好似天崩地裂,但是地球照樣按照萬古不變的軌道前進,太陽每天從東方升起,梅雨季節總會被夏天代替,病人還是進進出出。我的舊自行車不知什么時候被推到了醫院的車棚里,后座上還綁了個紙箱,看上去象是衣服之類沒分量的東西。我沒去動它,任其在梅雨中朽爛,在火熱的夏季干縮。我開始厭惡這個病房。每次踏進走廊都有一種空空的感覺,好象胸中所有熱切、憐愛、關注、掛念都被無形的真空機抽走一點,逐漸覺得自己形同行尸走rou,慢慢變成感情上的木乃伊。我厭惡病房,厭惡病人,厭惡窗外的美容院廣告,厭惡這一切,厭惡我自己。因為過于厭惡自己的不潔,甚至不奢望能夠再次得到拯救,連祈禱諸神的勇氣也沒有,只有麻木。所以當師傅單獨把我叫到辦公室一言不發地望了我足足2分鐘時,盡管預感到糟糕的事情再度降臨,我連一點恐懼感也沒有。他簡短地告訴我在另一家醫院工作的醫學院院長的親戚將獲得我科唯一的下一年度臨床在職碩士研究生名額,等待我的反應。我低頭不語,很奇怪的平靜,幾乎有點高興,說不定可以有離開這個工作崗位的機會。也許這種愉快對不起一直關懷我的師傅,但是再在這里工作下去,每天經歷回憶的苦澀,實在是很難熬的日子。師傅最后說:"你自己選擇:繼續做住院醫生,或轉為科研編制。作為交換,醫學院給了一個名額,是法醫系的碩士研究生,如果轉成科研編制,可以先去讀書,畢業了再回醫院搞科研。""我去讀書。""聽仔細了,是法醫系,不是解剖、病理、病理生理。""我知道。我想去。""為什么?""因為..."我搜索著腦海,尋找合適的理由,"研究的具體手段可能是相通的,例如...PCR反應,ELISA反應,同時還會涉及解剖、病理這些項目。我想,學來的東西以后的科研應該用得上的。"我沒說出口的理由是,去做法醫研究生能脫離現在的環境,更重要的是,在死亡的惡臭中滾爬有一種自我虐待的意味,對于我這樣自覺罪孽的人無疑是洗清贖罪的途徑之一。另外法醫是平時很少接觸的東西,開始肯定要花很多時間兩耳不聞窗外事地埋頭讀書,感謝上蒼給我這樣一個麻醉自己機會。"那么,你想好了。"師傅看著我,目光深入我的心底。在他說出下一句話以前,我急忙打斷他,這是很不尋常的舉動,但是我非這樣做不可,如果我接受他的下一句話,無疑是迫使他為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負責,那是我所不能接受的:"請不要向我說抱歉,我非常感謝你給我的選擇。我不后悔自己做出這樣一個選擇。謝謝。"他吸了一口氣,似乎想再說什么,但是終究沒有說出口。最后他只是簡單地說:"去吧。"我走出辦公室,小心地帶上門。這是我值去醫學院前最后一個班。其實這個班很輕松,我的工作已經移交給來輪轉的普外科研究生于紀理,今天的值班是"帶班",帶著于紀理熟悉創傷科值班程序,自己沒什么事,甚至去兩條街外的水果店買冷飲也不要緊。梅雨季節剛剛過去,天氣驟然轉熱,直到深夜還沒法睡著,但是想到馬上就能離開這里,心情稍微好起來一點,竟然能夠心平氣和地趴在值班室窗臺上遙望已經改換過面貌的美容院招貼畫,和它對面遙相呼應的大賓館繁星般的窗口。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我漫不經心地接起電話,話筒中傳來的聲音讓我驟然跌入冰窟。"喲,朱醫生,你好呀。我是TAKUYA?,F在我正好能看見你呀,值班吶?"那是泰雅的聲音,腔調有點職業性的近乎。我"嗯"了一聲,既沒肯定也沒否定。他繼續說著:"我在你對面的賓館里,很近哦。好久沒和你一起,正好今天有些朋友在這里,下班后過來一起玩玩?"我腦子昏昏的,只有TAKUYA這個名字在里面無意識地旋轉,為什么?為什么好不容易就快把他忘記,他卻鉆出來攪和?他還在電話里說著,聲音變得更加柔軟更加嫵媚,隔著手機殼似乎也能觸到他豐滿的嘴唇,夜空中似乎傳來若隱若無的香氣:"你沒空???我這幾個朋友很特別,很有意思的。反正你也睡不著吧?你和他們聊聊?告訴他們我們以前...嗯...說說我們在一起的事吧。喂,這電話清楚嗎?向我的朋友們揮揮手吧。他們看得見的,就在你對面的賓館里,不遠呢。"混蛋!他這是干什么?喝醉了?吸過毒腦子不清醒了?我的身體僵直著。他的聲音近乎乞求,是真正的而非職業性的乞求:"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總有一個光明的地方,能讓我們寧靜地生活在一起吧?那個地方,就要到了。相信我,來吧,你就...""你打錯電話了!"我嘎著聲掛掉,順手關閉手機電源。熟悉的尖銳的刺痛再次在胸中翻攪,使我五臟俱裂。自稱從來沒有說過愛我的人,為什么在這種時候提起這種不著邊際的話?也許過一陣子又會反過來說"你理解錯了,我從來沒有過那個意思,變態。"為什么這個世界上沒有給我預留寧靜地生活的空隙?為什么老是要讓痛苦、煩惱追逐到我逃避前的最后一夜?可是他分明是在哀求我,那是他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我可以輕易脫身離開病房去對面賓館那不知名的房間里,揭穿他到底在搞什么鬼。但是我最終放棄這個念頭,因為我太害怕再次目睹惡夢中才會出現的場景。他沒有權力強迫我看讓我惡心的東西,不是嗎?我沒有義務,而且更多的是沒有能力拯救他墮落的靈魂和rou體,假如有什么已經讓他如此神智不清。壓抑厚重又燥熱得象毯子一樣的空氣里,幾乎無法呼吸。沉沉的黑暗,濃得化不開,使人渴望暴風雨的來臨,能撕裂出透進新鮮空氣的口子,又使人懷疑陽光是否能一如既往穿透它,再次給世界帶來光明。盡管病房里很太平,我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接近凌晨才勉強淺睡。6點多于紀理起來去給病人換藥。我在值班床上呆坐著,悶悶地看著窗外,一點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