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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是風。晚風吹在臉上不再有刀割一樣的感覺。雖然梧桐樹還沒有發芽,雖然枯黃的草坪還沒有反青,雖然久已生疏你的氣息,春天,你畢竟還是來了。我在泰雅家,象新搬了房子的小孩子一樣東摸摸西摸摸,一會兒把廚房的碗筷重新歸置一下,一會兒把書碼碼齊。坐在桌前翻了半頁<<局部解剖學>>又覺得浪費泰雅的床,于是脫了鞋子和外套,捧著書側躺上去歪著腦袋看,溫暖的木棉絮枕頭純樸而令人安心地擁抱著我。伴隨著"股動脈行徑路線及分支"一同印入我腦海的,是枕頭的味道。今天早上我走后他曬過枕頭了吧?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里面,有春天陽光的氣息,混和泰雅身上特有的不知從哪里來的淡淡的香氣。一時間,枯燥的背誦似乎成了沐浴春日的神游之旅,讓我沉浸其中忘卻了時間。直到鬧鐘走過10:00,我才被對面馬路弄堂口小店的關門聲驚醒,原來自己不是在做夢。以后真的可以天天和泰雅住在一起了,好高興。但是,從很多意義上來說,我們的生活就象開鑿在同一座山坡上不同的兩條滑雪軌道,由于地勢的關系在一些緩坡處相遇甚至緊緊相依,很快就得分道揚鑣等待下一次短暫的重逢。每一次相遇時,積攢了陡坡的勢能而達到激烈熱切的速度,卻在珍貴的相遇處回環繞轉幾乎消耗殆盡,留下淡淡的遺憾和。比如說,我們工作的時間幾乎錯開,每天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了。這些怡人的春夜,我注定要一人度過了。真是"良辰美景奈何天"??!終于,我聽到泰雅在樓梯上拖著什么重東西走路的聲音,連忙去開門。跑下半截樓梯,我搶過他手里的報紙包著的大包東西,埋怨道:"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拿這么重的東西怎么不叫我幫忙?你身體還沒全好呢。"他笑笑,說:"血查下來怎么樣?"我尷尬地說:"還沒出報告呢。""那你怎么知道我沒全好?""我...肺炎沒有好得那么快...反正把你當沒全好的病人沒錯的啦!要是我說你全好了結果你去外面亂跑亂跳肺炎又加重了怎么辦?弄得不好肚子痛也連帶著一起發了呢?瞧你年紀不大,毛病倒不少...""你夠了沒有?有你這廢話的時間,那你倒是自己想法去弄個床呀?""...床?!""你總不能老睡在凳子上吧。"泰雅靈巧地拆開報紙外面的塑料繩。我這才發現自己拖進房間的沉重的大包原來是鋼絲床和新買的被褥,連超市大賣場的標簽都沒除去。"其實你不用...我可以...""凳子是坐人的,不是睡人的。"我沒好意思說完剛才吞下半句的話。我們費了很大的勁把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挪過地方幾乎被地板漆粘在地板上的櫥搬到小廳里,才在形狀不規則房間里放下另一張床。兩張床之間的地方幾乎剛剛夠我們走動。我安慰自己說反正房間那么小,等于睡在一張特別大的床上。這樣想著,稍稍抵銷了一點興奮被澆熄后的失望。"朱夜,告訴你一件事。"泰雅和我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時,他靜靜地說。聽他的聲音似乎他看著天花板說話,"我辭了干雜務的工作。我覺得沒什么意思。干兩份工作留給自己的時間太少了。""太好了!"我脫口而出,幾乎從被子里跳出來,隨即為自己過于興奮的歡呼而尷尬,連忙換了一種口氣問:"那你空下來的時間準備干什么呢?""我打算去讀美容學校。我在盤算上星期幾的課需要和別人換的班次最少。""你少了一份工作錢夠不夠呢?要不然,我付你房租?""你省了吧!"黑暗中,街燈黯淡柔和的光線下,他似乎在笑。"我說的是真的。咱們可以親兄弟明算帳。"我借機爬上他的床這是非常方便的一件事,在他耳邊掰著手指頭數給他聽,"我們科的小護士2個人在外面租房子住,地段和這里差不多,是個石庫門的西廂房,煤衛都是公用的,好象只有10平方米,一個月房租是..."他捏住了我的鼻子,使我最后幾個字變成鴨子一樣的怪聲。"干什么嘛!人家是在想辦法幫你嘛!"我奮力掙脫他的手,帶著酸酸的鼻音說。話音剛落,就打了個噴嚏。"哎呀好冷!"趁勢,我鉆進他的被子。貼在他身上,看不到他的臉,但是感覺得到他腹背有節奏的顫動,他在笑呢!"有什么好笑的!""呵呵,你呀,管好你自己就不錯了。""你怎么象我媽一樣老以為我是個小孩子?""把你自己的MM搞搞定再說吧。"我聽到這個網吧聊天的專有名詞腦筋一時轉不過彎來:"你在說什么呀!"難道他以為我住出來是為了和女孩子約會方便?他怎么會這么想?"你想到哪里去啦!誰有你想的那么無聊!"我大聲抗議。"喂喂!輕點好不好!你的嘴和我耳朵就快貼到一起了,那么大聲音有必要嗎?前天和昨天你跑到曬臺上去接的那些個電話是誰打的?盯你也盯得挺牢的喲。"一股寒氣從脊背涌上,我下意識地抱住泰雅想讓自己溫暖起來。那些電話,除了一個來自我媽以外,其余的都是孔警官打來的。他追問我在哪里,泰雅在哪里,我們是否在一起,在干什么,泰雅和什么人接觸過。他問得如此詳細,不亞于任何一個神經質的病人追問醫生自己的病情。警官有權知道被監視對象的一切,就象病人有權知道自己的病情。有所不同的是,警官有很多強制手段可以采用。我覺得我做的一切都光明正大,而且由于我從來都是不善于說謊的人,為了避免錯誤地撒個不高明的謊,干干脆脆地把這兩天的經歷總結成"季泰雅病情治療小結"分段匯報給他。幸好匯報病史是我的本能行為。對于我的匯報,他不置可否,但是我明白地感覺到他的不滿意,而且這只是開始。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會崩潰。不知道在崩潰前我能堅持多久。"嗨,你有自己的床的,回去吧。"泰雅輕聲說。我拖延著,把臉埋進他的頭發里,渴求他身體的溫度和氣息,裝做沒有聽見他的話。"粘乎!"他嘟噥了一聲,掀開被子跨過我的身體,準備爬上我的鋼絲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