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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慶幸他沒有笑出來。否則當時的自己,定然承受不得。盡管,如今置身事外的自己在發覺這一處細節時,亦然錐心刺骨。東華無法設身處地體會玄天當時的心境。不過,面對曾經不顧一切救他,如今卻要殺他的自己,感覺必然不會好到哪里去。否則,玄天的眼眶為何會紅了?看著看著,東華恍覺眼角發熱。而幻境中,當時的他早被嚇傻了,只顧盯著沒入玄天胸前的劍身,眸中映出一片汨汨涌動的血色。玄天問:“總要如何?”問完這一句,他就被上涌的血液嗆得狂咳不止。他一雙濃重的黑眸牢牢鎖住對方的臉,當中似有火光燒灼。被質問的人如夢初醒,驚慌失措的看向自己的手,瑩白的手背上,幾滴血尚有余溫。沒有得到回應的玄天并未暴怒,反而將滿腔鮮血生生咽下,臉上平靜的出奇。更出奇的是,他竟還顫巍巍的想要邁步向前挪,嘴上還說著一句蒼白的話:“我以為,你與他們不同?!?/br>他面前的東華驚呼一聲:“不!”雙手下意識的往回一抽,玄天向后一個趔趄。傷處的血頓時濺上東華前襟,直將白色染成緋紅,紫色染成深紅。“可是,你卻為何不開心?!?/br>玄天再也支撐不住,只得單膝跪地以劍支撐。卻仍然執拗的抬頭,似乎是一定要東華給他一個答案。看到這里,東華再也忍不下去,竟忘了這是在幻境之中,朝當年的自己大聲叱道:“他都成這樣了!你說句話,說句話!”他一面不顧儀態的吼,一面不忘回頭觀察玄天的傷勢。卻忽然瞧見,玄天被魔炎燒灼的眼底,浮起朦朦朧朧的淚光。東華立時放棄斥責“自己”,緊走幾步到他跟前,慌道:“不要哭,師兄是無心……師兄怎舍得殺你。如有可能,師兄情愿代你受了這一劍?!?/br>他毫不猶豫的伸出手,卻不知該先擦拭玄天唇邊的血還是眼角的淚,手忙腳亂之下,急道:“別怕啊,師兄斷然不會殺你,別怕?!?/br>可這一切全是幻象,東華大神伸出的手與之交錯而過,沒有感觸到任何溫度。夏非滿終于沖了過來,護在玄天身前,惡狠狠的瞪著木然而立的東華道:“要不是救主上要緊,我非殺了你不可!你們神仙一個一個都是無情無義的小人!”幻境外的東華喃喃道:“罵的好,十分貼切?!?/br>夏非滿扶起幾近昏迷的玄天,變成一只紅眼山貓兒,馱著他就走。東華身后靜立的青陽終于出了聲:“君上,是否要追?”被喚之人一直看著前方,沒有理會他,只張口重復說了兩個字:“五寸……五寸……”幻境外的東華聽見這個,不由冷笑一聲:“你也知道刺進五寸,我都懷疑他是如何活下來的。他命懸一線,你卻連一句話都……?!?/br>東華忽然收了聲。他看見幻境中的自己,抬起染血的青龍劍,毫不猶豫朝自己當胸刺下。那是與玄天被刺的同一個位置。不偏不倚,不深不淺,精準到無可挑剔,堪堪也是五寸。那劍上殘血尚有余溫,也連同鋒刃一并埋入他心房。周遭一片混戰,沒有人注意這僻靜一隅。直到青陽反應過來,失聲大叫:“君上!”幻境中的東華吃了這致命一劍,雖因劇痛而致嘴唇發白,卻緊咬牙關一聲不吭,眉宇間倒是有幾分釋然了。他平和的看著無望谷玄天消失的方向,在青陽目瞪口呆中,輕輕吐出幾個字:“師弟死了……我,絕不活著……”幻境外的東華眼睜睜看著“自己”撲倒在塵埃中,任由泥土與血污染了一身。大有生前之事已了,即刻撒手人寰之意。帝濁率眾而出,黑壓壓的魔兵鋪天蓋地而來,眾位仙家自顧不暇,將方才挺身相護的帝君扔在身后。不過,被滾滾塵煙繚繞周身的東華,此刻仙氣微弱,如同半個死物,已不具備半分引人注目的氣韻。只當是帝君已經拂袖離去,哪個想得到他會先殺玄天,再殺自己?幻境外的東華定定瞧著當年自己的瀕死之態,半晌,點頭道:“不錯,這的確是我能做出的事情??墒恰彼鋈粚⑹职丛谛姆恐?,自言自語道,“為何我的胸前卻……”他急急忙忙將前襟掀開,光潔的前胸有痕跡縱橫交錯,卻不是劍傷。那些或紅或紫的痕跡,是玄天新近留給他的。而在此之前,那一處什么都沒有。東華驚疑不定的整好衣衫,心知接下來他心中的一切疑云便會一一揭曉。幻境中,東極另外三使及時趕到,被東華的慘狀驚嚇不已,連番發問。青陽一語不發不愿解釋,事態緊迫,幾個人只好合力抬起東華,輕手輕腳上了云路。太清道祖深不可測,且是東華的親師父,這時他們可求之地只有一個離恨天。兜率宮門難得大開,太清面色不善的盤膝在蒲團之上,顯然已對此事有所感應。他抬眼,看向不遠處臨時擱置的玉荊藤榻。朱明率先反應過來,忙喚他們幾個,小心翼翼將東華平放在上頭。因他們幾個不敢擅動,故而那把青龍劍還規規矩矩插在東華胸前,青龍魂魄死死纏住心血不放。此刻東華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如冰雕的假人一般。四使齊刷刷跪下,連聲哀告:“求道祖救救君上?!?/br>太清眉心動了動:“噤聲,你等殿前候著,等我問話?!?/br>四使慌忙依言退出,兩扇宮門隨后緊閉。朱明焦灼道:“青陽,到底發生了何事,你怎么就不肯說呢?”白藏也道:“我們君……咳,玄天他如何了?怎么我們去的時候尋不見他?”玄英喃喃的道:“別是君上的傷,就是他所為吧……”白藏急道:“不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師兄弟有多好。青陽,算兄弟求你,你就說一兩句吧?!?/br>青陽悶聲道:“我無話可說,認罰就是?!?/br>朱明忍不住道:“青陽老弟,你……”正爭吵間,宮門又開了,他幾個立時住了嘴。太清在門前飄然而現,問道:“我徒兒一心求死,卻是何故?”這話雖是對著他們四個說的,但一雙清清淡淡的眼睛,卻只盯著青陽。這位道祖雖成日閉門不出,但他在三界至高無上了數萬年,隨隨便便一句話,便足以壓得青陽喘不過氣來。青陽卻撐了下來,一句話也不回,面上一片死寂。幻境外的東華向門內瞧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自己”雖被除去了胸中劍,卻仍是氣若游絲,血流不止,似比方才更兇險。太清目光微變:“不說?”一句質問,仍無回應。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