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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拿了水。樓上明鏡也一定是一夜不寐,因為明臺沒有回家,他們知道明臺去做了什么,但全不能對她講。人都醒著,但大宅里安靜得要命。明誠聽得見自己手腕上手表表盤里指針穩步走動。以及明樓的呼吸。一開始是艱澀的,然后漸漸平緩。明誠一次次往窗簾縫外望去,終于一次見晨光熹微。76號那邊,可以虛張聲勢。南田洋子,暫且虛與委蛇。明誠在車里一寸寸摸著自己的手槍,回想然后心里模擬確認自己將要扮演的每一面角色。沒有問題。明臺,放著隨他去。孤狼,不值一提。只是原本不想借用明臺的手,明臺的槍。明臺心堵,明樓心堵,明誠也心堵。明誠砸核桃砸得殺氣騰騰,直到明臺進門趕緊放松裝沒事??上∩贍斖耆荒芰私饪嘈?,劍拔弩張從廚房到客廳,明樓還聽起來特別不介意多往小少爺心頭多戳幾刀,好像那樣他隔天才能英勇無匹地站在明長官車前似的。明臺切的柚子還算香甜,明臺切出來的胡蘿卜特別難吃。明誠在樓梯上坐了一晚上,看著明樓的房間也亮著燈,但沒法進去。也許這還是他的錯。而他擔心推門而入會看到明樓落淚。后半夜的時候他聽到自己身后非常輕微的腳步聲。明臺在他身后問:“阿誠哥,你是不是能夠為我大哥死?”明誠聽見自己說,當然可以。這不能解答明臺的任何困惑,而只是簡單的實話實說。明臺問:“大哥是不是能為你死?”明誠說,是,但是……“大哥是不是能為我死?”明誠說,是。明臺再問:“你們是不是能為國家死?”明誠還是說,是。明臺問:“我們是不是能都活下去?直到戰爭結束,直到所有日本人都被趕出去,直到大姐老了,大哥老了,你老了,連我也老了,我們所有人都好好的還在這里。我讀書,結婚,成家立業,有兒子,還要有女兒,都是明家的小孩子。一大家人?!?/br>明誠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所以就像不想去推明樓的門一樣沒有回頭。他說:“這看我們都做了什么?!?/br>明樓的計劃幸運地萬無一失。子彈如期而至,穿過肩膀的痛楚如踐行一個約定。如果不是影響行動明誠寧愿它就那么痛下去,就當做緩解這漫長數天里沉重負疚感的解藥。但直到走出醫院才感到實在的快意。該死者死,該活者活。天地無眼而他可以靠自己雙目明善惡辨是非,強悍地生存下去。止痛藥使人在麻木的同時腦子里漂起欣欣然的藥物性愉悅,他重新披起他精致的西裝回到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但現在他已經取回對一切的控制,絕對無可挑剔。事成。明樓的酒杯碰過來輕微地一聲響,是僅允許泄露的慶功樂聲。明樓眼里的歡欣只出現剎那,隨即沉沒。但那確實存在過。他又什么也不怕了,可以完美地笑著去所有事情。當然也不怕明臺。如果不是明臺拿槍指著明樓的話。他聽得見自己的理智說,明樓一定不會動搖而明臺一定不會沖明樓開槍,但是名叫理智的那根線在明樓面對槍口的畫面外難堪重負。明臺一槍擦著明樓的耳邊打掉墻上的掛畫。明誠一口氣松下來,打吧打吧打完我收拾收拾完就沒事兒了。咬著蘋果的時候他淡定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對明臺開槍。他不覺得會,但是可能會。從幾年前開始他就想過很多次可能失去明樓的事,要么他犧牲,要么明樓犧牲,這似乎都非常有可能發生所以他在心里練習過應付。你是不是能為大哥死?是。大哥是不是能為你死?是。但是他沒有那種機會。當初想通這一點時已經不覺得折磨。絕對不行就是絕對不行,比苦悶地訓練自己去想象天塌地陷容易得多。明臺爆發力真不錯,拼命的時候比平時戰斗力強不少,又年輕,可塑性很高很高。明誠歡快地咬掉最后一口,蘋果脆甜,比柚子好吃。就是藥物效用開始過去,肩膀是越來越痛了。明誠適時扶住自己肩膀,然后明樓擔憂地看過來。他早就已經不需要母親,任何一種。明誠別開臉不想看自己的傷。它丑陋不堪,普通人看到會覺得惡心。會愈合但不會如初,會留下伴隨終身的疤痕。他當然不在乎,但也不會覺得它順眼。揭開纏繞的紗布讓傷口暴露在空氣中后,明樓有一會兒沒有動作。明誠盯著地面笑,“那么難看?”明樓是要再來一巴掌拍他腦袋的,但及時收手,只是摸了摸頭發。明誠說:“疼得要死了?!?/br>說之前不覺得,一說出口,止痛藥的勁兒好像都已經過去干凈,疼痛一波波漫上來,后浪更勝前浪,皮rou牽扯且鼻子發酸,使他沒有辦法用力呼吸。“要止痛藥?”明樓聲音不亂。明誠小心地,長長地吸了口氣,“不用?!?/br>明樓的手指在他傷口附近滑過,“痛,可以叫出來?!彼麆偛藕兔髋_纏斗了一陣,手指按上來有暖意,與疼痛連接時帶來輕微的燒灼感。明誠板起臉表示視死如歸。抗生素是用過了,但縫合之前需要清理傷口,總是那么麻煩。酒精淋上來一片冰冷,然后是劇烈的像是抽緊的又像是被重新刺穿的痛意,他呻吟出聲。“你可以說話。只是別動?!泵鳂鞘值紫碌氖虑榫?,靠得近,聲音就在他耳邊。“轉移注意力?”明誠間隔著自己抽氣的聲音笑。明樓專心著,這句沒理他。明誠于是試著想別的事情,不去在意手術刀如何割掉他創口皮膚血rou的碎片,鹽水反復沖洗浸潤,自己從肩膀到手臂都冷得像冰。他凍得想發抖,但選擇僵硬。明樓的手也越來越冷,和刀片的溫度快到等同,但觸感尚且清晰。痛極則麻木,他只覺得越來越虛軟,連想要喊痛時也出不得聲。“是不是覺得,”明樓說話時呼出的暖意拂過他肩臂,“我不心疼你?!?/br>明誠緩過最近這一口氣,才得以綿軟地回答:“大哥不疼我,還有誰疼我……我冷?!?/br>明樓靠他近一寸——他手上還有事做,是不好更近的。這并不能提供什么真實的溫暖感受,但明誠還是像感覺到。他傷得不輕,明樓處理的時間于是格外久。明明是這么冷的冬天,明樓額上漸漸又有汗水,他抬手想去幫明樓抹掉,明樓還是說:“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