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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樓微微頷首,“我教得好。夜色無邊,如大幕落下。刺客再無蹤跡。回程航班在第二天的早晨,他們還有一夜休憩的時間,被安排的休息點是穿城而過的河流上夜行航船。船夫等他們上船,便搖櫓離岸,一路都互相不言談。那日夜空極暗,無星無月,夜船劃開水面悠悠前行。船上沒有點燭,明誠摸著黑把搶來的手槍沉入河里,回頭想和明樓說話,但明樓把手放在他背后,遲遲沒有挪開,像是一個安撫的姿勢。明誠就沒有開口。他和明樓之間有無形的障壁,明樓的愛憐亦不可信,盡管姿態完美情感到位而明誠自知自己早已被歲月里千百次的彼此親近植入進身體成習慣地配合。明樓愛護他也許就類似于保養一件稀世的武器,使用價值在此,不可不做??墒欠_這一面剩下的還有多少讓人不安,不會是沒有,只是多少太難預計。倒不如對他冷漠一些讓人感到安定,畢竟那更不可能虛假。然而夜長,只有睡去。橫豎明樓在他身邊,便萬事無礙。雖然這夜睡得不壞,習慣使然,隔日他還是醒得早,出艙想去看看是否日出。太陽還沒有出現,但是天邊的啟明星終于破開重云。明樓正獨自站在船頭,看著那顆唯一的星星。明誠隨口想問大哥怎么這么早,又在開口前已經明白,明樓一定這樣站了一夜。因此從船艙到船頭的幾步忽然遙遠。他想縮回去繼續努力入睡,但明樓已經發覺他,回過頭來,目光柔和。能把你溺斃在里面那種柔和。上有暗夜下浮彩霞,微光邊際他的表情難分真假。明誠只是下意識地報以笑容。使用武器是直接便捷的戰斗方式,可惜常常沒有那么簡單。明樓有時候也冷笑兩句當今局勢,談起無論當下的西歐還是地球另一頭的祖國,竭力粉飾的風平浪靜下分明正涌動著即將翻天覆地的炎流。經濟崩潰的邊緣伴隨著無數人生活的崩塌,這是是戰爭的預兆。外敵已經多年虎視眈眈,人們卻還沉迷于同族相殘。他沒打算把自己一并嘲笑其中。實際上他說那些話的時候其實只是在跟明誠爭論今天應該誰下廚。明誠沒等他說完就不理他自己默默去廚房了。明誠不介意廚房勞動,勞動光榮無分貴賤,也就是偶爾無聊跟明樓練習掐掐嘴架玩。如果只用舌頭戰斗,明大少爺可能天下無敵。明樓倚在廚房門口對他說:“阿誠,你沒有必要一定得寸步不離地在我身邊。你自己的生活呢?”我的生活就是你。明誠恨恨地剁rou。明誠沒有什么固定朋友。明面上的空余時間里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做,那些事大多不能與人言。而志同道合的戰友固然有,但通常他們都漂泊不定——不斷更換環境甚至身份有助于維持秘密和自己的安全,如果不是明樓,明誠也許也會那么做。明樓不能夠。明樓要守住自己的身份,穩步地累積自己的聲望。他八面玲瓏,刻意不直接表達自己明確的政治傾向,但不介意暗示與某些貴人的交情。他的角色站在聚光燈下,披著光鮮亮麗的皮囊,不動聲色,愿者上鉤。明誠甚至知道他保持著和明家頭號大敵汪芙蕖的友好師生關系,乃至保持著與前任汪曼春時有時無若即若離的通信。明樓提起汪芙蕖所處的高位,暗示其利用價值很值得期待。明誠表示我也很期待,尤其期待哪天大姐知道這些。“你不說,大姐怎么知道?!泵鳂琴r笑臉。總之他也在所有場合都跟隨他大哥保持衣冠楚楚微笑得體,明樓閃耀奪目,他謙和低調,如光與影伴隨左右。他不需要那么引人注目,但也在一定程度上需要被默認與明樓綁定。他沒有必要跟明樓形影不離,但他還是自愿如此。這有風險,但也方便。被容易看出來的弱點很可能并不是弱點,只是誘餌。明樓一點點教他,像是小時候教他讀書識句,現在不過把形形色色的文字換做了形形色色的人。明誠從小都聰明,現在更學得乖,被明樓握著手背一筆筆帶著寫字的日子再不會有有,他只需要一個眼神提點。有這樣的學生是值得驕傲的事,但明樓很少夸他。只兩人在公寓的時候隨意聊聊天,明誠順口抱怨:“大哥瞧不得我好?!?/br>明樓面無表情地瞥他一眼,“好有什么用?對我有用,對你,誰知道?!?/br>明誠倒是怔了一怔。好有什么用。明樓也好,于是他坐在最危險的位置從事最危險的工作,一肩扛起最沉重的責任。擅長游泳的人才去最深的水域,擅長戰斗的人對戰斗義不容辭,越強大,越接近滅亡。如果明樓對他并無期望。“那為什么教我?”他迷惘,這與明樓的假面一樣不能被簡單地解釋,“因為我想學?”“我仍然希望你有機會選擇?!泵鳂钦f。因為弱者只能等待拯救,他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只強者自由。明誠在腦子里把這句話過到第三遍,就笑了,“我原本以為大哥會說,因為你需要我?!?/br>“我需要你?!泵鳂菑纳迫缌?。明誠的笑容就僵硬了。“如果你想,我們可以有空好好談談?!泵鳂呛仙蠄蠹埧聪蛩?,似乎認真。明誠不太想跟明樓談。生活沉重,有時不安,但總的來說,明誠并無不滿。明樓管理下的斗士們傷亡率維持在相當讓人樂觀的低值,來自上層的計劃保持穩步推行,明樓就是讓人覺得穩定。明誠看得到他的入睡時間越推越晚,大概白天在外面笑得多了,晚上回書桌前則吝惜任何表情。這不壞,至少他不瞞著明誠,讓明誠覺得他的信譽有所恢復。但這也稱不上不好,因為說明他是真的感到疲累。在隔壁房間聽到家俱碰撞的聲音跑過來,明誠才看到他倒在書桌旁邊,判斷是久坐之后猛然站起的短暫暈厥。他馬上就醒,掙了一把明誠的手臂就要站起來,明誠不放手要他繼續半躺著,他說讓開。明誠怒了,“你有沒有把自己當回事?”他一怒明樓就軟,聲音不大:“我又不是故意?!?/br>他那么說,明誠就發不出接下來的脾氣。明樓當回事,無論多忙他至少會強迫自己有過睡眠,也不會忘記在合理時間的三餐,適當鍛煉,甚至適當娛樂,雖然通常是順便伴隨其他目的的娛樂,而且適當兩個字的上下活動范圍很大,但明樓確實盡力。他仔細維護自己的健康,但同樣讓人懷疑只是像對待什么珍貴的利器,冷靜評估過價值才酌情投入。如果他多少有過衡量著客觀情況選擇和使用明誠,那他一定用了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