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恭喜張老爺，恭喜張少爺”這伙人依舊是一副道賀的嘴臉。

來的時候小七走三步就得跪下磕頭，膝蓋早就青紫，回去的時候張公公命人套車，親自把兒子抱上馬車，拿過藥油幫他揉搓著“好兒子，你行！真給爹長臉?！彼穆曇艏饧?，不過聽習慣了，倒也不覺得詭異。

回到府里命人趕緊擺飯，已經日落西山了，爺倆才吃今天第一頓飯食，水晶肘子上來妞妞眼睛都冒光，張公公今兒特許兩個孩子和他同桌吃飯，見妞妞饞嘴，倒也笑呵呵的夾了一塊嫩嫩的肘子rou給她“爹和你哥餓了一天，不敢吃這大葷，你在家享福的，倒便宜了你”

“喜妹，吃！”小七知道，當著這張公公，自己就是福哥，妹子就是喜妹，老太監見這孩子機靈，十分的滿意，小酒喝著和小七商議“福哥，這世道說到底還是念書人的天下，你腦子靈性，爹決定請先生供你念書，將來金榜高中，老張家就改換門庭了”

“爹放心，我一定好好念”小七這是意外之喜了，自己雖然很小的時候娘教過幾個字，可是基本都忘記了。這些年掙扎著活著第一，能念書？這是天大的好事了。

“前朝的時候哇，這女娃和男娃一樣念書，明白道理才能做個好妻子，好母親，左不過是請先生，喜妹跟著你哥好好讀書，將來爹給你說門好親，沒準也能做個官宦人家的夫人呢”老太監今兒高興，瞧著妞妞可憐見兒的，不過這孩子雖然看起來瘦弱，眼睛里透著精明，應該不是個糊涂女娃，心里感慨老天爺待他不薄，這新君登基恢復科舉，兒子要是好好念幾年書，考取個功名，那自己見祖宗的時候，該是多么的趾高氣昂，太監咋了？一樣光宗耀祖！

爺三個正吃呢，他外甥林平喝的醉醺醺的進來，老太監登時臉就黑了“你個孽障，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不知道回來，街坊鄰居尚且來道賀，你是我親外甥??！”氣的他眉毛都抖，林平醉眼惺忪“舅，我娘昨兒托夢冷來著，我去看看我娘的墳去，所以回來晚了”

“好猴兒崽子，你扯謊扯到我這來了，你娘今年清明添土我找人拉了幾車，你說說你們林家，我那妹子嫁過去這么多年，連個管的人都沒有，你們一家子狼心狗肺！”老太監登時就不樂意了，自己meimei受了一輩子委屈，年輕那會兒家窮，嫁了他換了彩禮給大哥娶親，可她嫁過去婆婆打罵丈夫欺凌，甚至和小寡婦勾勾搭搭沒少給妹子氣受，他回家的時候meimei就皮包骨，也就見了一面撒手去了，這個喪良心的外甥繼母容不下他接到家里撫養，請先生教他念書他念不進去，請師傅教他習武，他就學會了騎馬打獵，再大大不學好，整天青樓楚館泡著，他也睜一眼閉一眼，琢磨著讓他做生意，給他個裱糊鋪子，他賣了賭錢，氣的老太監把他吊起來打一頓，買了兩畝地讓他自食其力，他還是不知悔改，背地里他補了他多少虧空。

“舅舅，今天雨水多，給我支幾個錢給我娘墳再修修”林平回來要錢，知道提娘親一般舅舅不忍心，可是他這招用了太多次，老太監一聲大吼“沒有。張家的產業得給明白人經營，不能給你填那沒底的窟窿”

林平瞪了一眼座位上的小七和妞妞，心說小兔崽子，就你倆還敢惦記繼承我舅舅的錢，這宅子，這一切都是老子的！

“怎么當差的？給這敗家崽子轟出去，什么時候有個人樣子了，什么時候再登門！”他尖著嗓子一嚷，管家護院只得勸說表少爺離開。

“福哥，你比那孽障看著明白，像咱們老張家的種兒！好好念書爹有賞！”老太監命管家招呼裁縫過來，按照念書公子的規矩給小七做了幾身長衫，給妞妞做兩條花裙子，美的小丫頭換上了拉著哥哥的手轉圈兒。

小七的母親信王妃畢竟出身大家，他從小被娘親教導的禮數周到，晨昏定省沒有一刻馬虎，伺候老太監洗漱，早茶，服侍周到，動作得體，饒是他是御前的人，也挑不出什么錯兒。有了這倆孩子老太監越發容光煥發，在窗外聽他們倆念書，先生夸獎念得好，立刻帶到街上下館子算是獎賞。

小七早起給他請安之后會把他養的畫眉小心地掛到院里，添好食水，等著他逗鳥兒，老太監認得幾個字，有時候也考考小七學問，家里古董不少，高興時候也給小七講解一番。提及一個鎮紙，老太監給他講起來前朝的事兒……

“□□爺打下咱們閔國江山，傳了五世，這個鎮紙還是開國時候傳下來的，先帝書念得好，他父皇賞了他，你爹我救駕有功，才賞給的我！你要是能好好念書，爹就把這個傳給你，而今亂世，你看著，最后還得是讀書人的天下?！崩咸O瞇縫著眼有點前言不搭后語，他不過骨子里還是仰慕士大夫一族。

妞妞近來長高了不少，最初怕那太監，而今漸漸的敢和他親近些，太監手巧，會教她宮里編頭發的花樣，會□□她按照大家閨秀的樣子走路，教她待人接物，讓兄妹倆對著練習，用他的話說，把這身窮酸氣去去，別讓人笑話他教子無方。

這太監甚至懂得繡花，教妞妞拿針弄線，看著她一臉興奮慢慢和她說“喜妹，你大姑姑是村里最巧的姑娘，本來鄰居吳嬸最喜歡她要說來做兒媳婦，可惜我娘貪圖林家彩禮多幾吊錢，把她推進了火坑，過了門才知道，那妹夫貪酒，喝醉了就打人。爹望著你倆就想起我小時候和我meimei了！后來我娘又要賣我小meimei，我不依，讓她賣了我進宮伺候人去，一家子活命罷了！可惜到頭來我小妹也嫁了個混賬，沒二年就委屈死了，爹雖然不算是男人，可也是個好哥哥，你是有福氣的女娃，你也有個好哥哥！”

小七兄妹這半年過的是稱心如意，雖然被迫和那太監叫爹，可這世道，糧食就是親爹娘，他給飽飯吃，又不打罵，叫祖宗也比餓死強，更何況還能好好念書。

只可惜好景總是不長，除夕夜兄妹倆給老爺子磕頭拜年領了壓歲，爺三個都喝了點果子酒，吃罷了餃子扔骰子搶個彩頭，老太監贏了幾個小錢一高興都給倆孩子分了，摟著小七告訴他“先生夸你聰明，爹沒白供你念書，來年啊爹買倆丫頭伺候你，等你知道人事了，就知道她們的好了！快長大，爹還能抱孫呢”太監笑起來雖然一臉猥瑣，不過小七而今倒覺得他是自己親人。許是酒性大些，三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小七把老爹扶回房里，覺得頭重腳輕。沒等回房就倒在了地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繩子捆在了柴房，拼命掙扎也掙扎不脫，撞倒了邊上的破桌子，那破碗打碎，他一點一點割開繩索，順著窗戶爬出去，才發現院子里亂了套，一群地痞說說笑笑，為首的正是那林平。小七躲在屋檐上聽他們說話才知道自己那太監爹，被灌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