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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柳家?”江立問。“還能是哪個,”南威撇撇嘴,“綢緞莊那家咯?!?/br>柳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并不僅僅是鎮上的的綢緞莊,在其他州縣還有不少鋪子,柳員外交友廣泛,江湖廟堂均有知交,雖不能排上一方首富,說是個名門望族還是不過分的。只不過柳家到了這一代,人丁不太興盛,即使柳員外妻妾眾多,也只誕下三女一男,這個“男”自然成了家里的稀罕物,況且還是正妻所出,是現成的嫡長子,誰不拿他當星星月亮一樣捧著。平日里柳家上上下下都嬌慣著柳晨誠,簡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有點小嗑小碰都是了不得的大事,現在可好了,柳晨誠被人暴打一頓打得都沒有人樣了,這可真是觸了柳員外的逆鱗啊。“柳員外,我拿我這老臉擔保,江公子為人正直坦蕩,絕不會做出這樣有辱斯文的事情?!崩戏蜃幼蛱毂涣空\的書童推得撞在桌角上之后腰上就腫了起來,疼得他今天只能拄著拐杖,走都走不穩。曹秀才扶著老夫子,讓陸陸續續來上課的學生們先去教室自習,那些家丁一個個兇神惡煞的,要是一個不小心誤傷了小孩子就麻煩了。“老夫子,”柳員外慢慢悠悠地從家丁身后走出來,說話的調子高傲而輕慢,話語乍一聽似乎很有禮貌,實際上頗有幾分自恃身份的意思,“我敬重您十幾年如一日地照顧著十里八鄉讀書的孩子,所以不想你為難,你只要讓那個叫江立的家伙出來跟我當面對質就行?!?/br>“都說了這種事情不是江兄做的,有什么對質的必要?與其在這里浪費時間,不如報官調查?!辈苄悴判睦锔C火。大家都是讀過書的,有什么誤會友好溝通一下解決了就行了,他們自然不會阻擋柳員外和江立見面,但是柳員外這態度真的是來商量的?恐怕是興師問罪吧!上來就以人數優勢踩人一腳,還說什么當面對質,江立要是真來了,肯定會馬上升級成當面對打。“沒必要?你是在跟我說話嗎?”柳員外一邊的眉頭就挑起來了,“誠兒還不到十歲啊,要是身體落下什么病根誰來負責?被打的不是你兒子,你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啊,我忘了,你兒子早就跟著你老婆跑回娘家了吧?!?/br>一眾家丁配合著柳員外哈哈大笑,笑得曹秀才臉色越發陰沉。“柳員外,言易出,故要謹,這樣當面揭人短處不好吧?!崩戏蜃幼匀皇亲o著自己學生的。柳員外眼神一凜,冷冷道:“我可沒時間跟你們倆在這里廢話了,一句話,交不交江立,乖乖交出來呢我們什么都好說,否則……反正我也有辦法打聽到他家住在哪里,而在去找他之前,你們這個學堂也給我的誠兒賠罪吧!”家丁們齊齊舉起了棍子,只等一聲令下就要沖進去砸東西。“你這是遷怒!”曹秀才喊道。“就是遷怒又怎么樣?誠兒在這里也學了好一陣子了,到現在卻沒什么長進,我看你們這個學堂空有一個做學問的殼子,內里沒有半點墨水,塞得全是破棉花?!?/br>“是柳晨誠自己三天兩頭曠課,在課上也只是睡覺,怪得了夫子嗎!”上午的市場開始熱鬧起來,圍觀的百姓也越來越多,但是觀眾向來不明真相難以判斷,站在外圍指指點點,一時也沒有人上來制止。柳員外輕易不橫行霸道,但他橫行霸道起來,縣太爺要阻止都不容易。眼看柳員外要叫人砸學堂,老夫子心痛得眼睛一翻要厥過去了,這時只聽人群外圍傳來一聲:“住手?!?/br>眾人循聲望去,來者正是江立,一身青袍,俊秀出眾,只是平時輕輕淺淺的氣質完全沉淀了下來,莫名帶著幾分暴風雨前的壓迫感。南宮祈抱著劍緊跟江立,手都有點發癢——太久沒跟人動手了,懷念啊。柳員外打量了他一會兒,道:“你就是江立?”“正是?!苯Ⅻc頭。“既然你來了,也就是承認雇兇殺人了?”嚯,把揍了一頓的性質直接等價于雇兇殺人,柳員外是當真想讓江立吃不了兜著走啊。江立搖頭:“我有什么理由跟一個小孩子計較?”“因為誠兒沖撞了你?!?/br>“那剛才曹秀才和老夫子也沖撞了你,你要殺了他們嗎?”“是啊,隨隨便便打人不好的呀,總要查查清楚?!眹^群眾竊竊私語。“那些歹徒親口說是你指使的,還能有假?”“焉知不是栽贓陷害?!?/br>兩人久久對視,氣勢上竟是誰都壓不倒誰,而聽了江立反駁的話,生性多疑的柳員外也沒有原來那么篤定了,眼神中甫一出現一抹猶豫,便是江立勝了一籌,柳員外暗自吃驚:這后輩不容小覷。“好,我們去官府?!?/br>一行人浩浩蕩蕩往衙門走,縣太爺趕緊換衣服,急急忙忙沖出家門。溫修遠看見了,順口問了一句:“出什么事情了?”“唉,我們這小地方一年到頭也沒多少事,無非誰家牛丟了誰家雞死了,這回出了個惡意行兇啦,真是正合我意……”話沒說完看到溫修遠一臉異樣的表情,縣太爺瞬間改口,“啊,真是太不像話了!”溫修遠身為監察御史,有監察百官、巡視郡縣、糾正刑獄、肅整朝儀等職責,這小地方的衙門不知道辦事效率怎么樣,他想跟著一起去看看。縣太爺有點緊張:“???那二公子……”“嘉紹自出生便是如此,好生養著就是,也不需要勞動仆人一直伺候著?!睋Q言之,他走開一會兒沒關系,溫嘉紹又不是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哦,那下官便為溫大人引路?!?/br>衙門許久不升堂了,衙役們格外有精神,雖然縣太爺激動得拍驚堂木的手都有點抖,但氣氛還是很嚴肅的。“堂下何人,有何冤屈?”柳員外和江立都不下跪,縣太爺也忘了這茬,坐在一旁的溫修遠瞧著江立的側臉,越看越眼熟,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柳員外請的訟師遞上訟狀,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縣太爺立馬傳證人小書童出庭,跟隨小書童一起來的卻還有柳蘭惠和李二柱。李二柱向來拿江立當哥哥對待,本來是想作證江立的人品,可發生沖突的一方是他老丈人,柳員外嫌他身份低不太待見他,這段日子住在柳宅李二柱沒少挨冷眼,這會兒說什么都兩面不是人。柳蘭惠拉著李二柱站在人群里,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縣太爺雖然上任以來幾乎沒查過大案子,但做起事來也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聽了書童的話之后,他先派一撥人去驗證柳晨誠的傷情,又派一撥人去案發地點察看痕跡和詢問路人,最后得出的結果很合理——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