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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何錦從地上慢慢地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一個扭曲的笑:“是啊,我殺了他,但是這不是陛下下得旨嗎?在他死的那一刻,都以為要殺他的是陛下。就算是死了,他恐怕也會念著陛下的殺他之情?!?/br>桓凜的臉色變了,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玉佩,卻又突然像是意識到什么,連忙放松了手勁,小心翼翼地握著。桓凜深吸了一口氣:“我是有錯,但是害過他的人也不得好過,包括我自己?!?/br>桓凜的表情帶著決絕。何錦怔怔地看著他,昔日里高傲的帝王,此時這般模樣,又豈不是在自虐?她已無話可說,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直接往外走去。她的身影終于消失在高高的宮墻之下。——我的阿盞。謝盞面色平靜地將他這句話聽入耳中,只覺得嘲諷。——我的阿盞,你真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這曲譜是送給我的阿盞的。以往聽著的是甜言蜜語,但是走到這一步,卻成了致命毒藥。他猜不透桓凜的想法,但是此時這四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時,他只覺得荒唐,只覺得惡心。何錦離去后,桓凜依舊維持著同樣的姿勢,目光幽幽地盯著窗外,恍然間,便看到外面飄過一縷白色的衣角,等他匆匆走到窗邊的時候,卻只余一陣清風。他怔怔地站在那里。何錦說的又何嘗不是沒有道理。阿盞對他的感情,怕是不止恨那般簡單了。從那些殘碎的夢境里和朔風的話中,他已經能夠拼湊出一個完整的真相來。他無法想象阿盞在東郊別苑中等了一日又一日是何種感覺。那時的阿盞應該是滿懷期待的,并不知道誤會已經在他們之間展開。他無法想象阿盞半夜入宮前來自己府前,說出那句他要入宮,本來只想要他一句話,卻被他拒之門外,獨自走向皇宮時,是何種感覺。是恐懼還是絕望呢?那或許是阿盞為他們之間的感情最后一次爭取了,自那以后,他和阿盞之間的感情便再也回不去了。他無法想象阿盞寫了無數遍的信,卻怎么也等不到回復是何種感覺。他更無法想象,阿盞等了五年,等來的卻是一封賜死他的圣旨時是何種感覺。這或許也是為什么,他日日抱著玉佩入眠,而阿盞卻一次都不肯入他的夢的原因吧。是他一點一點地消磨了阿盞對他的愛。桓凜從那種眩暈感中抽身而出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他沒有食欲,匆匆用了兩口飯便躺在了床上。第二天起來,桓凜依舊是悶悶不樂的樣子,李得清不由得提了一句:“陛下不如出去走走吧,或許會有一番奇遇呢?”早朝的時候,桓凜又看著謝俊,心中便起了心思。自勘破真相,與宋硯撕破臉之后,桓凜做事便又隨性了許多。下朝后,他沒有與謝俊說,便直接騎馬去了謝家。阿盞是不喜歡謝家的,但是卻又并非對謝家毫不在意。阿盞曾經也是希望融入這個世家的,然而謝家殘忍地拒絕了他,所以他只能用漠然的面孔來面對這個家族。當年他們朝夕相處的時候,阿盞偶爾會提起謝家,刻意的冷漠,便顯得有些在意了。阿盞在謝家其實是吃了不少苦的。謝何與夫人琴瑟和鳴,孕育了四個孩子,阿盞夾在其中,便顯得格格不入了。謝家在吃穿上不曾虧待過他,但是卻未曾給過他任何關愛,包括他那早逝的母親和親生父親。謝俊年紀大些,又是溫柔的性子,不會欺侮阿盞,而那與他年紀相當的二郎和四郎卻不一定了。尤其是四郎。四郎的生辰與阿盞不過相差幾個時辰,四郎性子暴躁善妒,而自幼,阿盞便比他聰慧許多,所以總是想盡辦法欺侮阿盞。兩人的性子分明,誰欺侮了誰一眼便知,然而親疏有別,最后受教訓的卻只是阿盞。他不知道,深夜里,小小的孩子跪在那黑暗的祠堂中,是否曾有過恐懼,又是否期待過,黑暗中走出一人,將他抱進懷里,輕聲地安慰著——“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然而,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等到,所以才會戴上一具冷漠的面具吧。這些事,都是后來查出來的,桓凜開始并不知道,只因阿盞從未提過。桓凜本是不愿阿盞時候入謝家的靈堂的。但是這其實是最好的選擇,阿盞已經為了他身敗名裂,唯有入謝家,謝家承認了他,那些人才不敢人前人后再繼續議論他。士族們始終要顧及謝家的想法,顧及謝夫人王氏的想法。烏衣巷中,桓凜下了馬,謝家看門的小廝與別家都不一樣,多了幾分見識,見桓凜衣著不凡,早已猜到他身份尊貴,便匆匆稟報了謝俊。謝俊親自出來迎接。阿盞死了,謝家只在門口處掛了兩條白布,小廝侍女穿著都是常態,謝俊也是如此,一身黑色便衣,臉上也無絲毫悲痛之色。桓凜本是不該苛責的。當朝的喪葬習俗便是如此,士族講究薄葬,早有名士,母喪,毫無哀容,已是看淡生死,超脫世外之態了,所以這謝家之中無人穿喪服,也并無不妥。“謝公呢?”“四郎病得愈發重了,父親正守著他,陛下在廳中稍坐片刻,臣去喚他?!?/br>桓凜不由得想,若是謝四郎死了,謝家也是這般簡簡單單地辦一場喪事嗎?桓凜制止了他:“罷了,我去看看阿盞?!?/br>謝俊的臉上有些遲疑,卻還是將桓凜帶去了祠堂。祠堂之中,密密麻麻的都是謝家祖宗的牌位。當看著那冰冷冷的牌位,知道阿盞便躺在其中的時候,桓凜突然覺得有什么東西壓在胸口處,一口氣都呼不出來。謝何陪在他身邊,看著他的臉色變化,不禁擔憂道:“陛下可是覺得哪里不適?”桓凜完全聽不到他的聲音,他的目光很快地落在了一個地方,上面的字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中。“謝何三子謝盞之靈位?!?/br>冷冰冰的九個字,代表的便是阿盞的一生。桓凜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走到了牌位面前,目光說不出是哀傷還是絕望,在他伸出手的那一瞬間,謝何又忍不住出聲:“陛下,死者為大?!?/br>桓凜猛地縮回了手,直視隔著一尺的距離,癡癡地望著那牌位,恍惚中,阿盞似乎正站在不遠處,臉帶微笑地看著他。突然,桓凜的臉色變了,他伸手便拿起那牌位,聞著那上面散發出的味道,眼神漸漸聚集出一陣冷氣:“阿盞的牌位為何是桃木?”當朝牌位多用柏木,而桃木是辟邪鎮宅之物,與鬼神相斥,用來做靈位可中傷死者魂魄,令死者魂魄不得轉生,漸而魄散,是對死者的大不敬。只要想著阿盞死了,魂魄還要受著屠戮之苦,桓凜便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