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上次救了我?！?/br>
    厄諾心想那是意外。他和聞樂一起鍛煉筋骨，卻沒想到那片人跡罕至的海岸居然還有人魚出沒。厄諾從自己的龍息手下救了這條人魚——準確地說是撈了她一把，尖銳的龍爪甚至刮掉了她一層鱗片。

    但人魚還是很感激他。每次遇見必來搭訕不說，神情還一天比一天奇怪。

    厄諾想起那天自己一爪子的魚鱗，那點僅剩的耐心也被磨光了。他冷漠地說道：“離我遠點?！?/br>
    “為什么？就因為我是人魚，而您是龍族嗎？”少女飆淚，“那如果我去跟巫師做交易，把我的尾巴換成一雙腿，和您現在的模樣一樣，您就會接受我了嗎？”

    “別傻了?！倍蛑Z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你太弱?！?/br>
    博西安：“……”

    人魚少女：“……嗚哇！”

    看著人魚一邊哭泣一邊落荒而逃，淚水在海中化為一串串珠串，博西安感嘆似的說：“真厲害啊?！逼浜笥趾闷娴貑?，“你這樣，不怕將來沒有女孩兒敢接近你嗎？”

    厄諾瞟了他一眼，說：“她夠強就沒有問題?！睆娬吣苡惺裁次窇?？

    “我明白了。你更享受那種能和你打成一團的女孩兒，也不喜歡這種小心翼翼捧著禮物來找你告白的?！辈┪靼颤c了點頭，“該怎么說呢，這種擇偶標準，不愧是龍族啊?！?/br>
    “這個道理放在所有的種族里都是一樣的?！倍蛑Z雙手環胸，“不夠強大，就活不下去?！?/br>
    龍族把伴侶關系當作一種合作關系。它們要共同在這個大陸上生存下去，其中一方離開另一方就會陷入危險或者生存不下去，這種情形簡直讓龍難以想象。

    “說得也是?！辈┪靼颤c了點頭，將視線轉移到渺茫的海水間，“合作者這種東西，無論是一時的還是一世的，當然都是越強大越好?！?/br>
    ……

    慶典儀式正式開始。

    聞樂其實沒有什么事情干。她只需要在高塔上安安靜靜地坐著，就能成為一根定海神針，讓儀式熱鬧又體面的承辦下去。

    薩迦曾經總結過，在前來拜訪的人里沒有什么聞樂必須接待的人。于是聞樂干脆偷懶了。下面薩迦和其他人正忙的熱火朝天，將身形隱約遮掩在紗幔之后的聞樂只能懶懶地擺了一個姿勢，開始捏神力玩兒。

    幽藍色的、深邃若海中極光的神力在她指尖四散、聚攏，一會兒開成一朵花的模樣，一會兒隨著海水緩緩流動，像是蜿蜒的熒光河流。最后，一簇幽藍色的火焰在她面前炸開，瞬息融入海水里，只漾起了無聲的微波。

    “看來你真的很無聊?！辈┪靼膊恢涝趺椿爝M來的，總之聞樂一扭頭就在露臺的門口見到了他。他仍是一身金色滾邊的白袍色袍子，胸前的紅寶石胸針艷紅如血。

    “嘿，博西安?！甭剺窙]有追問他是怎么穿過人群鉆進來的，畢竟他那本古魔法書里記錄著許多不傳于世的光明魔法。

    “嘿，塞西?！辈┪靼参⑿?，方自來熟地直接坐到了她的身邊，順著她的視線俯瞰整個新貿易都。

    “真是了不起的神跡?！辈┪靼舱f。

    聞樂側目，挑眉看他。

    “確實，這里的一磚一瓦并不是由海神親手堆砌，但她統一了西加大陸的七個海國，使海域從此融為一體——塞西，你做了一件比你想象中更偉大的事?！辈┪靼草p輕地說，“你奠定了海國未來發展的基礎?！?/br>
    “謝謝你的恭維?！甭剺穼λR破自己的身份并不奇怪，只是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捧場，把自己往死里夸——這話從到場的每一個賓客嘴中吐出都算稀松平常，可經光明圣子的嘴說出來，那就不同了。

    博西安不是那種在對方面前暴露了真實的一面之后、還硬要給自己披上一層皮的人。

    他不久前還想著撬海神墻腳來著——能對海神有多尊敬？

    “不，你誤會了?！辈┪靼豺_過頭來，輕輕梳了梳耳邊的金色碎發，“我想表達的是，塞西你確實做到了一件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是在你眼里它卻算不上什么，甚至沒有遇見過什么彷徨和失措——凡人會有的動搖和痛苦，你都不會有?！?/br>
    “因為你是神?！辈┪靼驳吐曊f，“所以你才能再順理成章不過地完成這一切?！?/br>
    多么地傲慢啊。

    聞樂眨了眨眼，面無表情地問他：“所以呢？你想表達什么，作為一個凡人來控訴神明的存在嗎？”

    聞樂并不為他的冒犯感到生氣，而是覺得不可思議。這是一個信仰滲透到人們心靈根部的世界，博西安作為教廷的光明圣子，面對神明出世，首先感受到的不是激動和興奮，而是危機和不公——

    說真的，他如果不是教廷的圣子，只是一個單純的凡人，聞樂或許會很欣賞他。

    可他所不知道的是，海神曾經也是一個凡人。

    “別生氣，塞西?！辈┪靼裁嗣亲?，有些無奈地說，“我沒有憤世嫉俗到敵視神明。我只是覺得，神明之力始終為人所不能及——”

    “我們若是回到諸神時代，西加大陸該是一副怎樣繁榮的景象啊?！?/br>
    “回到諸神時代？”聞樂嘲笑他天真，“你說的是那種神明斗爭隨時禍及一國，凡人大事都向神明尋求占卜的時代嗎？”

    放著現在自由自主的生活不過，非要尋求統治和轄制？

    “我只是羨慕諸神時代神跡頻出的‘繁榮’。這對于我這種魔法師來說可是夢想中的黃金時代?！笔プ诱Ａ苏Ｑ?，頗有點“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意思，“我知道現在和從前不同了。但是有你這樣的神明在，對西加大陸也沒有什么壞處?！?/br>
    “……你什么意思？”聞樂終于察覺出幾分不對，下意識皺了眉問他。

    “傳說海神神格是由光明神的本源之力凝聚而來。沒想到那些古籍里記載的瘋言瘋語居然是真的?！辈┪靼矓傞_手掌，說，“難怪你和光明元素的親和力如此之高。即使你是光明系的神明也說不通。塞西，你對光明神有印象嗎？”

    聞樂搖了搖頭：“沒有?！?/br>
    博西安深吸了一口氣，將一句話從舌尖輕輕吐出：“那么你，有想見見祂的想法嗎？”

    聞樂：“……神明已經東渡，那不是人所能觸摸到的世界。包括我?！?/br>
    博西安的笑容莫名讓聞樂泛起雞皮疙瘩。他低垂了眼眸，輕聲說：“如果我說，光明神并沒有東渡離開西加大陸呢？”

    聞樂：“那他在哪里？”

    博西安抬眸：“海神冕下，您就從來沒有想過，為什么深淵使者從漆黑的深淵而來，卻每個都長著一只眼睛呢？”

    深淵飽含黑暗之力，里面那頭應該也是伸手不見五指。深淵使者長期在那種環境下成長，為什么會進化出毫無用處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