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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意思?咱們去張老頭那邊偷西瓜吧,他家西瓜快熟了?!?/br>陳夏生意興闌珊的,卻還是跟著他去了。春陽比他小一歲,從小就和陳夏生一塊長大,算是好兄弟,已經好久都沒在一塊玩了,現在是應該補償一下。于是兩人就走到西瓜地。正午時候都去吃飯,這時候太熱,沒人愿意出來干活。不過張老頭就住在瓜棚,端著一碗菜坐在瓜棚里吃。老頭眼神不怎么好,偏遠點的地方看不太清楚。其實村里人不在乎這一兩個瓜啊果的,不過偷東西這件事情,對小孩子有一種莫名的誘惑,他們總想試一試,就是那種奇怪的‘不是自己的才是好的’的心理。陳夏生手里拿著一個磚塊,砸成三角形,對著一個西瓜,趁張老頭低頭吃飯的時候砸了一下。西瓜熟透了,一碰就裂一個大口子,因為沒傷及果rou,一滴湯都沒流出來。陳夏生心臟‘怦怦’跳,拽著春陽就要往外走??墒谴宏栆娎项^沒發現,又看上了另外一個大的西瓜,蹲下來就扯,瓜秧不好扯,被撕得‘刺啦’一聲。張老頭眼睛不好使,耳朵卻靈光,一聽這聲就知道有人來偷瓜了,踉蹌著站起來,拿著棍子就往這邊跑,口中喊道:“——小兔崽子,放下我的瓜——”陳夏生和春陽撒腿就跑,一人手里抱著一半的瓜,瓜太沉,他們兩個都氣喘吁吁的。其實張老頭也沒想追,就是嚇唬嚇唬他們,裝模作樣地跑兩下。可在陳夏生和春陽眼中,老人就跑的很快,幾乎要追到他們了。于是兩人沒命地往前跑,不知道跑了多遠,春陽氣喘吁吁地停下來,把臉扎到瓜里,大口咬,然后嘿嘿笑。陳夏生沒笑,他蹲下來,地上的土都撲到他汗津津的臉上。幾乎成了一個土人。然后他哭了,用力抱著懷里的西瓜,對著驚訝不已的春陽說:“——我想和我弟……玩嗚嗚……”“……”那天沈天郁吃到了西瓜,是他表哥灰頭土臉的從外面帶回來的,陳夏生拿出一個小勺,放到那半瓣西瓜上,對沈天郁說:“弟,吃吧?!?/br>沈天郁看著陳夏生都是土的臉,還有眼下兩條分明的淚痕,皺了皺眉。陳夏生沒說什么,搬了個凳子,坐到沈天郁旁邊,拿起勺子喂他——陳夏生以為沈天郁皺眉是因為自己不會吃。因為沈天郁不會說話,于是就只能繼續被誤會。西瓜很甜,其實沈天郁不愛吃那么甜的,可是陳夏生的勺子不停,沈天郁就只能張開嘴。等尤金蓮回家,陳夏生正端著小盆給沈天郁洗手洗臉。他笨拙的把毛巾浸濕,然后往沈天郁的手上擦,一回頭看到尤金蓮,都呆住了。尤金蓮愣了愣,放下布袋沒說什么,過了一會兒走到兩人身邊,摸了摸陳夏生的頭:“狗蛋,姑昨天說話太重了,你別生氣哈?!?/br>陳夏生點了點頭,看著尤金蓮的臉,松了口氣。陳夏生知道,他姑這意思是不惱火了,自己以后還能跟弟弟一塊兒玩。不過想親近表弟也要等一段時間,因為現在排在第一位的當然是沈天郁的父親,沈健。他好不容易請假回來,只能在家待上一個月,馬上就要回外面打工了。沒什么時間和自己兒子親近,要把一分鐘當成半分鐘使。從父母的對話中,沈天郁得知自己的父親是在大城市做建筑工人。那份工作很危險,尤其是為了掙錢,父親每天工作超過十個小時。尤金蓮也是憂心忡忡的,她對沈健說:“要不回家來吧,辛苦點也行。那錢來的太危險了。前院那個王五挖礦的時候賺好多錢,一塌方,兩條腿都壓在里面……”“哎,”沈健說,“能怎么辦呢?花芽都兩歲了。人家城里娃,四歲就上幼兒班,五六歲就要送去上小學呢,咱總要給兒子攢點錢?!?/br>尤金蓮不說話了,半晌,嘆了口氣。第二天沈健背著沈天郁去趕集。他手里提著兩匡雞蛋,準備帶到集市上賣,賣得了錢可以給家里人買點東西。尤金勤在家幫忙干活,于是沈健就把陳夏生也帶了過來。陳夏生手里拿著幾個餅,這是他們一天的飯。集市很熱鬧,因為路不平,前幾天還下了雨,坑坑洼洼的都是臟水,還有股奇怪的味道。不過這些并不能阻擋鄉下人趕集的熱情。打扮的像是要出嫁的小姑娘嬉笑著走,低頭很靦腆的小伙子也箭步向前。路上非常嘈雜。沈天郁低下頭,躺在父親寬闊的后背上。賣了雞蛋,沈健先買了兩根棒棒糖。其實那只不過是在糖塊下插了根細管,可檔次都提高了不少,一般五毛錢就可以買一袋的水果糖,到了這里只能買兩根棒棒糖。由于沈健很長時間沒見過沈天郁,他對沈天郁還是異常寵溺的,沒買水果糖,而是買了棒棒糖,當然沒忘給陳夏生一根。沈健買了不少東西,有送給尤金蓮、陳寡婦的圍巾,送給大舅二舅的腰帶,買的最多的就是小孩兒吃的東西,比如蛋糕、草莓餅、酒心巧克力,還有兩塊羊毛,那是給沈天郁做襪子的。沈健捏著松軟的蛋糕,放到沈天郁口邊,說:“好吃的,來,張嘴?!?/br>沈天郁吃了,這個強壯的漢子就笑,他對沈天郁說‘叫爸爸’,沈天郁也想說話,可是不能說就是不能說,一點辦法都沒有。回去的時候,沈天郁很困,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發現流了口水在沈健背上,頓時有些尷尬,挺起身子要自己走。沈健把沈天郁放到地上,拉住他的手,笑著一起走。陳夏生呢?陳夏生把自己沒舍得吃的棒棒糖放到弟弟口袋里,一副大公無私、正義凜然的模樣。沈天郁覺得,這家里人對他的好,無時無刻不在動搖著他走與不走的天平。☆、第6章第六章沈健坐上了返回的火車。沈天郁被尤金蓮抱著,來火車站和自己的父親告別。兩年后,沈天郁還是沒學會說話,可是卻聽到了一個讓人肝腸寸斷的消息。他健康、強大的父親,在一次事故中,意外身亡。尤金蓮把沈天郁托付給尤金勤一家,然后連夜趕到北京,卻還是沒能見到丈夫的最后一眼,沈健的尸體已經冰冷,身上沒什么傷痕,可皮膚都是紫色的。“爬到梁上的時候,梁突然斷了?!迸赃叺囊粋€工人說,“阿健就掉下來,當時就不行了,吐了兩口血,一直抽搐,喘不過氣?!?/br>尤金蓮傻了,連哭都哭不出來,半天才走到沈健的身邊,顫抖地摸了摸丈夫的手。那工人也有些難過,說:“你是叫花芽吧?阿健死的時候,一直喊你的名字……”沈天郁是在晚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