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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張桌子底下都藏滿骯臟的秘密。她徘徊在人群和人群之間,覺得總有一天會偶遇“那個人”。她連臺詞都想好了:咦,那么巧!怎么在這種地方也會遇見你?贏那么多??!教我兩手吧。 時間象沙漏般流逝。阿遠總是很忙,頻繁地出差,有時候上午還說晚上回來吃飯,下午就不知去了世界哪個角落,而小雪也出乎意外地忙亂,因為mama在九月間大病了一場。 先是慢性支氣管炎發作,然后并發氣胸,轉為肺炎,最后不得不住院。mama生病時通常心情低落,抑郁癥癥狀更加嚴重。前前后后折騰了一個月,幸好有明殊幫忙。 出院那天,mama格外憂心忡忡。明殊來接人,她把他拉到一邊問:“你和小雪什么時候結婚?” 明殊好脾氣地咧嘴笑:“快了快了?!?/br> mama又問:“那你們去看過房子了嗎?我看江邊的別墅區不錯?!?/br> “有……!”明殊拖長了音回答,“前兩天剛去看過,兩層獨立小陽樓,綠樹環抱,那環境是沒得說,站在陽臺上還看得見江景。左鄰右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隔壁是萬盛集團的總裁,馬路對面就是金庸故居……” mama一驚:“金庸先生過世了?” 明殊才一愣:“沒有嗎?”隨即面不改色地補充:“就算現在還不是故居,遲早也是?!闭f得mama眉開眼笑。 趁mama不在時小雪狠狠瞪他:“宋明殊,你吹牛能不能先打個草稿?開什么空頭支票?你哪來的錢?” 明殊切了一聲笑得不無得意:“我沒有那個B套餐有。等你甩了我跟他結婚,規格總不能比我低吧?” 小雪哭笑不得,原來他說了這許多大話是為了給阿遠挖坑。不明白明殊為什么覺得她和阿遠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說起來忽然隱隱不安,她為什么竟然覺得那十分渺茫。 明殊在一邊義憤填膺地嘀咕:“姓孟的太不夠意思了,不就仗著有幾個臭錢,竟然錢到人不到?!?/br> 小雪只好干笑:“他這陣子比較忙?!?/br> 明殊并不知道,這事說來話長。 那天阿遠說好晚上從香港趕回來夜宵,她在網上查了菜譜,特意做了冬菇雞rou餛飩,療養院來電話,說mama支氣管炎犯了,最好轉到大醫院去看一看。她慌慌張張扔下剁了一半的雞rou跑出來,直奔療養院去,最后一班地鐵進城,又換乘公交車,過了午夜才到。 mama的狀況很不好,吃了藥睡得昏昏沉沉,但高燒不退。療養院的值班護士說:“估計得住院,你最好準備準備?!?/br> 住院要繳住院費,她想只好把那三十萬元的存折兌現,應該還可以應付,只是深更半夜,叫她到哪里去叫出租車。 阿遠正好打電話過來:“怎么回事?到家沒見你人,餛飩做了一半?;貙γ媪??” 她說:“我mama病了,得去看急診?!?/br> 他即刻說:“我現在過來?!?/br> 坐在昏黃的燈光下,她握住mama的手,guntangguntang,像燒過的烙鐵。mama不知是醒著還是做夢,忽然抓緊她,迷迷糊糊地問:“是小宋要來?” 她回答:“不是,是……另一個朋友?!?/br> mama忽然睜開坐做起來,猛然咳起來,半天才停下來問:“那是誰?” 她一時不知怎么回答,mama已經喃喃說:“你該不會是和小宋吵架了吧?唉,你這脾氣……小宋條件不錯,對你也好,你也不小了,不能老想那些不著邊際的事吧。如果不是那個人騙了你爸爸,你還好挑一挑……那個人,到底找到了沒有?” 那個人,又是那個人。mama念叨了許多年那個人,以為只要找到那個人,吮其血,食其髓,大仇得報,一切又可以回到原點。 她當初剛回國時也是這樣想的。那時候爸爸剛剛過世,mama病得很重 ,唯一一個了解些內情的堂叔告訴小雪:“那些人的手段都一樣,先讓你贏個滿盆滿缽,然后你就開始輸,輸了肯定不甘心吧,停不下手,直到輸個傾家蕩產。唉,可惜你爸爸,從來不是個冒冒失失的人,那個人手段高啊,同桌的個個出手豪闊,用的是賭王葉家專用的包房,那么大來頭,你爸爸只當是跟去賺小錢的小蝦米,到死都不信是別人合伙騙他?!?/br> 她問:“那些人都是誰?他們出老千?” 堂叔嘆氣:“出老千你又能怎樣?你還能抓得到他們?還是算了吧,也只能認栽?!?/br> 小雪萬萬沒有想到,如今她又莫名其妙和葉家人有了糾葛,而且還是因為阿遠。 阿遠從車里給她打電話:“剛剛到樓下,現在上來?” mama在背后嘮叨:“是小宋?……難得他還肯來,對他好一點,才能抓住男人的心……我看你們還是早點結婚,記不記得高中時那個賣菜的?前一陣還來……咱們再怎么落魄,也不能被人看扁……” “喂?”阿遠在電話里問。 她遲疑片刻,還是說:“你等等,我下來?!?/br> 九月的天空像一張星光織就的網,阿遠就站在星光下等她,目光依然清澈,但神情倦怠。她不自覺地開始撒謊:“也不如想像的嚴重,吃了藥睡一覺應該就沒事了。你先回去吧,我陪她一晚上?!?/br> 星光下阿遠眼神一閃,只“嗯”了一聲。 她心亂如麻:“我還沒和mama說過我們的事,今天她情緒不好,還是等她身體好了,我再慢慢跟她解釋?!?/br> 他頓了一頓,只伸手替她理順鬢邊的亂發,輕輕捏了捏她的掌心:“別太累了?!?/br> 結果那天晚上小雪半夜把明殊從床上叫起來,叫他從市內找了出租車過來接她和mama。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她幾乎天天睡在醫院里,阿遠有時在香港,有時在國外,有時她不知道他的去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什么。 那張存折她沒來得及兌現,阿遠已經打了一筆錢到她帳上。他們很少能見到面,但也并不是沒機會問,你到底怎么會認識鄭賀,又到底怎么會認識那位葉女士,還有,介不介意告訴我第一桶金的來歷,雖然那是商業機密。她始終沒有問,一來見面時總有更重要的話要講,二來她覺得八成是巧合吧,三來內心深處她也許并不想知道答案。 有些東西何其珍貴,讓她不斷想到失去。 mama終于康復,回了療養院,回去的路上還問:“你和小宋什么時候買房子?他會不會反對我搬去和你???”她安慰mama:“怎么會?很快就買了?!?/br> 塵埃落定的晚上,她回到阿遠的公寓,買了雞rou和香菇,在燈下重新包起餛飩。阿遠在鄰省的某城市談判,說晚上會趕回來。九月末的天氣微微有點涼,這個炎熱的夏天終于要走到終點。她大開著陽臺門,遠遠可以看見明殊站在陽臺上邊喝酒邊調吉他的弦,臥室里隱隱綽綽有人走動的影子,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