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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過后的天, 還帶著一點灰蒙蒙。 白幡自頂上垂下來, 門口白色的燈籠被風吹得簌簌作響。 許知瑜穿上了素白色的孝服,臉上未染脂粉,頭上亦無簪花,她靜靜地坐在靈柩前,剛剛已然做禮, 現在只待停尸七日。 她看著父親灰敗的面孔, 雖然早已無數次在心里告訴自己是得接受了, 然而到這時候,心里仍如細針, 一點一點地扎著。 這個男人,曾再度出現在她的生命里, 可是也再度離去,即使她曾信誓旦旦, 以為日子已經好起來了…… “瑜姐兒?!庇葖邒咦酝忸^走進來, 稍稍掩門,說:“信已經送去了安國公府?!?/br> “嗯?!痹S知瑜應了聲。 許仲延突然逝世, 許府與安定侯府議親之事,自然暫時擱置, 她要守孝, 三年為期。蔣熠的性子,其實還是不太沉穩,她覺著與其讓他空等三年,不如就這樣別過也好。 因而信上也有稍加暗示。 安定侯府做如何選擇, 許知瑜都不會有什么埋怨,她知道,這是人之常情。 那頭蔣熠拿著信,心里又急又無奈,與母親一同商量,安定侯夫人本也對許知瑜頗為滿意,出了這樣的變故,只說:“二姑娘是個好姑娘,是你沒這個福分,便回了信去,結不成姻親,日后也好相見?!?/br> 雖然侯夫人這么說,蔣熠卻總覺得心里有一個疙瘩,或許過了多年,疙瘩還在那里,當屬意難平,他張了張口,方想說什么,只見侯夫人皺眉,說: “吊唁的事,讓下人去就好了,你今年本已不順,許家連年來氣運不順,你不準去湊這個晦氣?!?/br> 明明再過幾月便能迎娶許知瑜進門,怎的許仲延偏要在這個時候去世? 蔣熠心想,或許母親說得不錯,當真是應了晦氣這兩個字。 他被激出了心里的不服氣:“我就不信了,我要等她三年?!?/br> 侯夫人嘴上應著是,心里卻明白自己這個二兒子心浮氣躁的,怎么可能真的安心等三年呢? 當下只第一天,蔣熠便給許知瑜回了兩封信,第一封表哀悼之情,由下人帶著去吊唁,第二封是訴衷情,一字一句間,表明自己真心天地可鑒。 許知瑜讀完,心內感動,她本以為與蔣熠的緣分就這么斷了,沒想到蔣熠還愿意等她,另一方面,心里也有一個愧疚的念頭——她沒信過蔣熠會等她。 以侯夫人愛子的性子,定然已經勸過蔣熠,既然如此,蔣熠還能堅持著送信表意,實屬不易,她合該好好珍惜。 她輕嘆口氣,鋪開了信紙,斟酌著,給蔣熠去了封回信。 就在她叫尤嬤嬤送信的時候,外頭來著一隊宮人,許知瑜命人迎進來,宮人說是帶了圣上的口諭。 她連忙拂開裙擺,跪下,只聽太監道:“朕聞許大人病逝,感念其為朝廷的付出,特遣人前來慰問,若是府上有什么不便之處,皆可奏與朝廷,朝廷定將送許大人走好?!?/br> 若不是皇后的所為,許知瑜此時或許會感恩戴德,只是這道圣旨,是以父親試藥的命換來的話,那么,又有什么好值得放心的呢? 過往多少圣旨,一道道是將許府打入了寒冬之中,現在這一道,該是真真正正給了許府回轉的余地,可是是等到這時候,等到許仲延逝世的時候,卻也這么含糊不清。 難道就沒有能夠洗刷許府的冤屈的一天么? 甚至,她連冤屈本該是什么都不清楚,皇帝大怒,而后又迅速收斂怒火,一府三世的繁華,就這樣被犧牲。 許知瑜額頭貼著地面,任眼淚一滴滴墜下去,高聲道:“民女許知瑜,接旨?!?/br> 這道口諭,就是一個信號。 隨后的日子里,越來越多人前來吊唁。 許府嫡系無男丁,多少人家猜著許家就這樣潦倒了,但正是需要這樣的潦倒,才能彰顯他們的憐憫之心。 再者,許仲延到底曾是閣老之職,曾受惠于他的人,這陣子良心如游子歸家,弄得許府門庭若市,倒是像辦喜事。 趙雪晴也穿著素色衣衫,她不滿道:“也不知道當日里是誰個個都避著許府,現在又個個裝圣人?!?/br> 許知瑜親手為她斟茶,道:“無妨,府內清靜太久,讓父親走之前,熱鬧熱鬧吧?!?/br> 前段時日,她偶爾會看到許仲延獨自喝酒,寂寥的影子倒映在墻上,心里該是懷念以往與同僚喝酒的日子。 “聽說你前幾日昏倒了,現在身體怎么樣了?”趙雪晴問。 許知瑜答已經無礙,趙雪晴嘖嘖搖頭,說:“到底是華哥兒做事牢靠,過來的時候還記得要帶位好醫師過來,我問你,熠哥兒找過你沒有?” 許知瑜被問到了,她不留痕跡地移開眼睛,說:“找過了?!毙偶堃彩钦?,蔣熠來或不來,其實也沒有什么差別。 可趙雪晴卻不這么想,她納悶,道:“信紙算什么?該是侯夫人又跟他說三道四不讓他來,不然他哪坐得???” 許知瑜笑了笑,沒有再接話。 不一會兒,門外由小廝引著進來一人,正是穿著素服的蘇華風。 許知瑜看著他高大的身影,一愣,這才有些慌亂地轉開了眼睛,上次見面時是夜里,隔著輕紗看不清,現在再見,只覺他風華更盛,便是一身素色衣衫,也難掩俊逸面容下的貴氣。 趙雪晴笑著說:“真是說曹cao,曹cao到,剛剛我們還在說你呢?!?/br> 不像許知瑜不自覺顯露出來的尷尬,蘇華風神態自若地走到了桌旁,拉開了離許知瑜最遠的一張椅子,坐下。 “什么事?”他問。 許知瑜把目光放到了桌上,他的手也正好擱在桌沿,手指自然地曲著。 趙雪晴看了看兩人。 只是到底再回不到一年前談笑的時候了,不光是時辰不對,人也不對,這么一年來,她本以為許蘇兩家就這么疏遠,只是看蘇華風,還留著一道情誼。 趙雪晴回了蘇華風的話:“剛在說你帶著醫師來,熠哥兒卻送了鴿子來?!彼疽庖膊幌肱u蔣熠,本來心就是偏的,因而這話雖然有些怪罪,卻也只是因為許知瑜,而不是因為蘇華風。 這一點,蘇華風是明白的。 卻聽許知瑜說:“姨母,蔣公子來或是不來,也都送了一片心來?!?/br> 她的聲音軟軟的,有心為蔣熠說話,字說得就比平時急,連帶著那種撩人的勁兒也急了幾分。 蘇華風目光黯了黯。 趙雪晴這一聽,可好了,許知瑜也會為蔣熠說話了,看來兩人感情甚篤,她心里那點不滿也就煙消云散,道:“罷了,反正三年后,大家都是一家人?!?/br> 三年后?蘇華風聽出了苗頭,一笑,說:“三年的變數太多?!彼D了頓,繼續說,“半年內,能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