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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艱苦不提, 還要顧及懷里嗷嗷待哺的孩子, 這一路的種種辛酸可想而知。 可滿身心的疲憊與辛酸, 在她抱著孩子踏入揚州城的這一刻, 全都化作了對生命的感激, 以及對未來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四月的揚州正是景色宜人的好時節。放眼觀去楊柳堆煙, 湖水漣漪,這人杰地靈之處古樸而寧靜, 黛瓦白墻, 微風細雨, 無處不是動人風景, 無處不蘊含nongnong詩意。 沈晚覺得,住在這樣山溫水軟的城里,便是身心再殘破不堪再千瘡百孔,也能被慢慢治愈的罷。 揚州城素來阜盛繁華, 城內百姓生活也向來富足,便是城內的乞丐也大都能天天混個肚飽, 不至于餓得瘦骨嶙峋??上攵?, 當衣衫襤褸形容枯槁,一副瘦的脫了形老乞婆模樣的沈晚, 一手住著拐棍一手抱著孩子蹣跚進城時, 城內百姓看她的目光中是何等的同情和憐憫。 沈晚蹣跚走了一路, 便被人塞了一路吃的用的以及銅板甚至銀兩等物,待最后東西多的她都快捧不下了,著實令人有些哭笑不得。 索性走到一楊柳岸堤上停住了腳。沈晚背靠著一柳樹坐下, 低頭看著懷里的饅頭、rou包子、油餅等吃食,不禁由衷的彎唇笑了起來。 人杰地靈的揚州城,甚美。 正在此時,有輕盈的腳步聲朝著她的方向緩緩而來,沈晚抬頭看去,便見一穿著粉色襦裙的年輕娘子正小心捧著一碗羊奶過來。 那年輕娘子將羊奶遞給她,同情的看了眼沈晚懷里的正弱弱啼哭的孩子,柔聲道:“我瞧孩子應該是餓了,所以就從對面那羊rou湯館里買了碗羊奶過來。你快趕緊喂喂孩子吧,莫要餓壞了她?!?/br> 沈晚感激的謝過。 做完這一切,年輕娘子就離開了,沈晚目送著她離開的婀娜背影,覺得這座城的人都甚美。 待吃飽了奶,那孩子也就不哭鬧了,嘟了嘟小嘴,便香甜的睡了。 沈晚低頭看了她好長時間,最終往懷里攬緊了些,低低嘆了口氣。罷了,此后便相依為命吧。 待到六月的時候,沈晚揚州城一小巷中買了一進的宅子,宅子不大,可卻是沈晚喜歡的樣式。買下房子之后她就去城里又買來了花草種子,屋前屋后都給種滿了心愛的花草,屋里屋外也精心打理,宅子便煥然一新,看起來既溫馨又溫暖。 十月份左右的時候,她托人牙子打聽的落戶籍一事終于有眉目了。使了重金后,她手上的那紙漢中郡的戶籍終于換成了揚州戶籍。 拿到戶籍那一日,沈晚一宿沒睡,她在燈下反反復復撫摸著戶籍那兩個陌生的名字,唇瓣翕動,一遍又一遍的呢喃著。 過去的,終于過去了…… 此刻起,她不再是汴京城的沈晚,而是揚州城的郁繡。 寒冬臘月,汴京城的雪來的比往年急,比往年大。 霍殷披著黑色鶴氅立于檐下,雙手攏于寬大的袖中,眸色沉沉的看著庭外紛紛揚揚的大雪。 身旁秦九低著頭秉道:“侯爺,顧家那廂一切照常,沒有可疑之處?!?/br> 霍殷眸色沉沉的看著雪景,半晌都未置一詞。 秦九愈發垂低了頭。 霍殷莫名嗤笑了下:“是死了吧?” 秦九呼吸一滯,卻沒敢回應半個字。即便闔府上下都是這般揣測的。 “可有一年了?” “回侯爺,整整一年了?!?/br> “都一年了……甚好。是個心狠的?!被粢笊钗谏疃臎鰵?,沉聲道:“本候早就當她死了,無甚在意?!闭Z罷,冷冷一甩袖,抬腳便走入漫天的雪幕中。 秦九趕緊撐過傘快步上去打上。感到他們侯爺身上隱約傳來的冷怒之意,秦九心下苦笑,若真如先前所說般不在意,又何必讓人在顧家人周圍日夜盯梢,隔三兩天便來匯報?說到底,還是沒徹底放下罷。 顧家闔府攜老抱幼,一家子頂著寒風大雪,端著碗盆沿著汴京城大街小巷討飯,足足討夠一個時辰后才端著今日討來的食物,哆嗦著凍僵的身體相互攜著回了家。 兵部主事劉琦裕家的娘子看著他們一家走遠的身影,不知什么滋味的嘆了口氣。剛欲闔上門轉身回屋,不成想見她相公此刻正立于她身后,看向門外的方向也是目光復雜。 “相公,咱周濟顧家,會不會開罪霍相?” “這倒不會?;粝辔丛f過不讓人周濟,其他周濟了的人家不也沒有獲罪?娘子放心便是?!闭f罷,又是一嘆。 自打顧侍郎那夜進宮后,霍相便以顧侍郎誹謗朝廷命官等罪名罷了他的官職,又抄了他家不說,還勒令他們顧府上下每日必須外出討飯一個時辰,以此來贖顧侍郎當日犯下的過錯。 而圣上,又豈會為了一個沒多大價值的深宮公公,去開罪如今權傾朝野的霍相? 劉琦裕想著他們顧家又是老又是幼的,每日要冒著風雪出來討飯,再想那廂顧立軒當時何等輝煌,眾星拱月般耀眼,諸位同僚哪個不羨慕他青云直上前途無量,誰又能想到他竟是一夜之間被人打入谷底。 當真是世事無常,人生際遇難側。 回了顧家后,劉細娘拍打趕緊懷里襁褓上落的殘雪,轉身進了房便將孩子抱進了炕頭上,打開襁褓后見孩子還算精神,除了小臉涼了些,其他的似沒什么,這才微微放了心。 “吳媽,你去燒點米湯拿過來?!?/br> 聽到吩咐,正搓著通紅的雙手,還未來得及喘口氣的吳媽只能訕訕的去廚房燒湯?,F在顧家不比從前,自打那日之后,闔府上下的奴才奴婢便只剩下她跟錢叔,府里各種臟活累活也只能他們兩個來做了。 蹲著身子往灶膛里添著柴火的時候,吳媽看著自己已經開始凍瘡的手,心下悔的腸子都青了。何苦來哉,何苦來哉?早知道來顧府是這般的結果,當初她又何必爭破腦袋的向秦嬤嬤請命,領了這份差事? 妄她當初還滿心歡喜的以為,畢竟是侯府的頭個小主子,再怎么說也能得侯爺重視,而她這個小主子身邊的一等奴才,將來指不定能占著點光呢。更 多 文 公 眾 號:Angel推文 得了,還沾光呢,命留在身上就不錯了。沒見自打那作妖的小娘子跑了之后,他們侯爺就開始犯魔障了,她就眼見著他們對顧家一刀一刀下的這個狠吶,就跟不共戴天的仇敵似的?,F今看來竟是連小主子都不放過了,寒冬臘月的也逼著他們抱著去討飯,要不是她是從頭到尾看著小主子出生,她還真懷疑這不是侯爺的種呢。 此刻秦嬤嬤也在府里捶著胸口,又是心疼此刻在顧府里待著的小主子,又是悔恨自己當初草率的決定。 秦嬤嬤又如何猜不到,他們侯爺如今這般苛待親兒,是在逼那娘子現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