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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恰逢早朝,霍殷就沒去衙署,散朝之后又被圣上留在尚書房里商議政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知道秦嬤嬤被人沖撞的事情。 待議事完畢從宮里出來,馬車旁候著的秦九方將秦嬤嬤的事情大概說與他聽。 轉著玉扳指,霍殷垂了眼,沉聲問道:“顧立軒何在?” 說到他,秦九咬牙切齒:“這個懦夫聽聞此事竟一言不發的跑回了家,要是他還在衙署,我定一腳踢碎了他!” 聞言,霍殷面上冷了幾分,他素來不喜懦弱膽怯之徒,之前破格提拔顧立軒是看他頗有幾分才氣,未想倒是塊廢料,不堪大用。 兵部主事看來要換一換了。人選便讓虞侍郎定吧。 捏了捏眉心,霍殷坐在馬車中閉眸小憩,轱轆轱轆的車輪聲響在寂靜的街巷中,格外的清晰。 一刻鐘后,馬車抵達了淮陰侯府門前。 秦九坐在車轅上,居高臨下睨著馬車前方正巴巴望著他的兩人,唇角扯出嘲諷之意。 察覺車輪停下,馬車內傳出一道低沉的聲音:“何事?” 秦九忙正了神色,回神恭謹道:“回爺的話,是顧主事父子拜于府前,求見侯爺?!?/br> 許久,馬車內方傳出霍侯爺的聲音,卻明顯比之前冷了幾許:“回府?!?/br> “是,侯爺!” 秦九抬頭,甩鞭,看也不看那跪拜的父子倆,驅趕著馬車由大門進了府邸。 待馬車進了府邸,厚重的兩扇銅門就緩緩的合上,隔絕了府外父子倆焦灼不安的視線。 顧父渾身直顫,扭頭一個勁巴望著他兒子,抖著唇也不知該說什么。 顧立軒癱坐在地上,臉色發白兩眼發直的望著那兩扇朱紅銅門,腦中反反復復閃過兩個字:完了…… 回府后,霍殷徑直去了秦嬤嬤院子,他是秦嬤嬤一手帶大,情分自然非比尋常。 見霍侯爺到來,秦嬤嬤自然欣喜,親自給他搬了座,又一疊聲的吩咐秦六秦九倒茶端水。 “嬤嬤今個受驚了?!?/br> 霍殷淡淡的說著,可秦嬤嬤依舊感到受寵若驚。一張褶皺的老臉笑開了花,平日里嚴厲的折痕此刻看起來都淡化了許多。 “都是行將就木的老婆子了,又不是養在深閨的小婦人家,哪里就那般嬌貴了?不打緊,就個老潑皮吃醉了酒瞎咧咧兩句,好生讓我懟了回去,沒多大事?!?/br> 霍殷難得扯出抹笑意:“嬤嬤無礙便好?!碧鸨w撫了撫上方浮葉,低頭輕啜一口。 “秦九,今個不用你當值,你且留在嬤嬤這陪會嬤嬤?!?/br> 秦九忙道:“是,爺?!?/br> 稍坐了會,霍殷起身離開,秦嬤嬤和秦六秦九忙起身相送。 待霍殷離開,秦六忙松了口氣,惹得秦嬤嬤狠瞪他一眼。 秦六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訕訕的抓了竿紅纓□□就去院子里練武了,不是他沒出息,實在是侯爺身上威壓漸重,面對侯爺他就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秦九拉過他娘的手,從上而下仔仔細細看著。 秦嬤嬤拍了他一下,輕斥:“你這孩子就是心思多,都說我沒事了,若真有事難道還瞞著你們不成?” 秦九冷哼:“那喝醉酒的潑皮還有什么輕重可講?我可聽說那潑皮對你們動了手?!?/br> 秦嬤嬤擺擺手:“也就推搡了一下,我倒是沒事,就苦了那虞夫人,為了護著我腦袋磕在了柜臺沿上,磕破了皮出了血,就怕留了疤?!辈挥砂櫫嗣?,人因她而受難,她心里到底不好受,趕明她得親自去侍郎府上看看,人要無恙她才能安心。 想到要不是侍郎府夫人護著他娘,可能最后就要換做她娘頭破血流的模樣,秦九到底還是心中惱恨,聲音不由帶出了幾分:“那潑皮一家,我定不會讓他們好過?!?/br> 秦嬤嬤聞言回了神,不由出口道:“那潑皮惹出的禍,讓人教訓一頓便罷了,至于他們家人倒是知禮的本分人家,他家的兒媳婦當即就送了賠禮,又是行禮賠罪又是軟言告罪,為此還折斷了手指……”想起那疼的幾欲落淚可憐的娘子,秦嬤嬤到底嘆了口氣:“此事便罷了吧,怪可憐的?!?/br> 秦九詫異的看她。 秦嬤嬤道:“虞夫人也接受了賠禮。既然如此,就莫要牽連其他?!?/br> 秦九垂了眼,至于牽不牽連這也不是他秦九能說的算的。 書房內,今日隨秦嬤嬤外出的四個車夫并排單跪在書案前,事無巨細的向霍侯爺說著今日發生的事情。 書案后,霍殷手指輕叩案面,跳動的燭火在他冷硬的面龐上留下明暗的陰影。 “……那顧家娘子遂將賠禮強塞給屬下,又將那不知盛放何物的梨花木盒子硬塞到虞夫人的轎中。之后,嬤嬤便讓咱們啟程回府。侯爺,這便是今日事情經過?!被卦挼倪@轎夫正是今日拉扯沈晚那人,他對沈晚自是沒什么好印象,自然而然的說出的話里話外就帶出了幾分。 霍殷目光淡淡掃他一眼,那轎夫呼吸一窒,瞬息感到那威勢壓于他背部讓他難以抬頭。 目光掃過其他人,霍殷漫不經心道:“可還有什么?” 其他人相互看看,搖頭。 “下去吧?!?/br> 待他們四人如臨大赦般的退下,霍殷又重新拿起案上那本兵書仔細看了起來。此間小事,本來他也沒打算詳細過問,可回府得知秦嬤嬤收了賠禮,倒是令他微詫,畢竟秦嬤嬤的性子擺在那,那潑皮這般得罪了她還能收下賠禮,著實令人費解了些。待了解其中緣故,霍殷也了了心里疑惑,怕是嬤嬤她一時惻隱之心起了作用。 那顧家娘子倒是有幾分心智和手段,可到底只是婦人見識罷了。思量撂過一旁,他將心神重新放回兵書上,修長的五指握著兵書,指腹帶著薄繭,指骨指節清晰有力,不難看出其手掌的遒勁強韌。 顧立軒在淮陰侯府門前跪了半個時辰,見門衛不進去通秉,侯爺也無讓他進來的意思,只覺惶惶難安,遂帶著顧父輾轉來到兵部侍郎虞府門前,求見虞大人。 那虞大人名喚虞銘,為人八面玲瓏善于鉆營,早在顧家父子到他府上前,他便讓人早早的打聽了淮陰侯府的態度。聽聞淮陰侯府連個門都沒讓他們父子邁進一步,虞銘心里就有數了。 顧立軒素日辦公與他這位上峰頗有交集,似乎這上峰對他青眼有加額外賞識,連兵部郎中都頗為嫉妒眼紅。本以為上峰待他有幾分面子情,他這廂舍了臉面帶著老父親自來賠罪,上峰大人能看在他面子上將此事給翻篇。未曾想,饒是他好說歹說讓門衛進去通報,那府前的兩個門衛猶如金剛鐵塔,動也不動。 若是那虞銘知他此刻所想,定會呵呵冷笑兩聲,他堂堂正三品兵部侍郎,部里副長官,與顧立軒那區區六品小主事有面子情?未免也自視甚高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