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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一聲王者虎嘯驚得一抖。三界皆知大將軍原身為虎,屬上神白虎一脈,如今小龍王寢內……鱘魚精攏了潮濕耳發,唇角微微顫抖著。一顆心跳得極快,這是,這是……也不知,那小龍王,能否受得住。容千戟連忙抱住暴怒的獸頭,絲毫不畏懼那白虎是否會一口咬下他的手臂。他容千戟,仙皇獨這一脈,枝葉極少,身邊近親都在重斷攻入天宮之前自下了人間輪回,只他一人在天宮受苦。他早已不怕死了。腳踝上龍鱗他撕了三片,剩下兩片全貼在白虎眉心鼻尖的裂痕之上。龍鱗奇效,白虎瞬間恢復了被撕裂之前的,那是容千戟夢里,幼時,見過千百次的熟悉的模樣。它俯下身子,一寸一寸地,用粗礪又溫熱的舌,去舔容千戟的腳踝。小龍王一下就流了淚。眼淚跌入他的唇角,在口里化成了丹。甜的,沒多大用處。依稀記得,七八歲的時候,他一哭,重斷就哄他。小天神們大抵是心智稚嫩,容千戟舌尖勾出那甜丹到掌心里,一臉天真,問重斷要不要嘗。重斷一邊親他的手,一邊說。想吃甜的,但不想看你哭。第九章白虎將軍在天宮金鑾殿上朝。座下各路精怪仙魔成列,侍從掌扇,彩鳳繞朱門,攢玉連金釘,珊瑚玉樹栽得綽約,插在瑪瑙堆砌的壤縫里,泛了金光。小龍王成了傀儡,安置到帝座之上,白虎監兵神君執劍立于另側攝政,以一珠簾朦朧帳,掩了小龍王的臉。初入殿內之時,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只道是白虎將軍不愿讓他人望了小龍王的面容去。這千寵加身,好戲有得看頭。容千戟端坐于久違的帝座之上,在看不見的玉白長衫之下,手腳被縛,獨一對削得只剩半截的龍角透了天光,淺淡非常。他的眼神平靜無波,似是不知殿內眾人都在思忖什么一般,目光全落在重斷的背影上。小時候他常溜來天宮帝座打盹兒,被父皇發現便是一陣挨罵,小龍太子哪兒受得了這數落,眼淚往下掉,天邊降雨,一地的甜丹,身邊兒有侍從打著扇彎腰撿拾。那年的重斷,不知從何處馭云千里,趕回來哄他。父皇派人來捉小太子回殿受罰,重斷也是這般擋在他身前,留一寬闊的背。前些夜里,月色瑤臺,風來千里,殿外墻根有小妖捻了天宮的落霜攤在掌心,暗道好似那小龍王頸項的白。白虎又來過幾次,來回踱步,厲齒將龍床雕柱咬了幾處窟窿,仍是一副不通人識的模樣。它有時額間帶傷,有時皮毛上有焦口,容千戟再拿不出力氣去撕腿上的龍鱗,只得抱了陶罐為他碾磨草藥。一磨就是一夜,燈火通明,映得屋內屋外,星河不滅。偌大的天宮,正因有小龍王神力庇護,暗設了結界,無一人見過白虎將軍的原身。一只不通靈識,徒有兇猛的虎獸。晨光熹微,殿外雪晴云淡,每每還不待到重斷醒來,容千戟便提前起身,將門翕開一絲縫隙,朝外看今日門口是否放了赤金云洗盆、皂角,以及換洗的衣物。朱門外守著的小蝦精聽聞身后有了動靜,一回首見了小龍王那張冰封似的面容,嚇得回話聲兒都帶顫:“殿,殿下,她們說御苑遍地開了并蒂的雪蓮,便結伴,結伴著去了……”這天界的侍從,待他也愈發怠慢了。“無礙?!比萸ш?,“你也去看雪蓮罷?!?/br>他動作利索地端起地上放得快結冰的赤金云洗盆,暗惱自己駑駘,轉身回了屋。按仙齡來算,容千戟已成年了幾日,可生辰是哪一日過的,他不記得了。每逢寒冬的尾,窗綃邊凌澌暗涌得厲害,他性寒,總是怕冷,索性開了衣櫥,取一層絨圈兒鶴氅往肩頭披上。龍床之上,重斷睜眼醒來,方才坐起身,簾帳頂上又是那熟悉的紅錦團龍紋錦繡。又是容千戟的寢宮。接連著數日晨起莫名其妙出現在這里,重斷已搞不明白處境,連續在這處醒來,渾身神力警惕性大大降低,影響著他的判斷。他環視一圈周遭環境,見那窗上冰凌結條,皺了眉。這些銳物,小龍王若是想取他性命,頸項間那幾兩rou又何抵擋得了。容千戟盛了溫水入屋,未往床上看去,手中錦帕擰得濕潤。他拎起長袍的一角,滾邊紅麂絨線刺在衣擺,向上攥了些衣料,露一截兒拴了金鎖腳鐐的腳踝。白凈,卻又不顯得纖弱。目光不自覺地停頓半秒,重斷自己察覺不到,只是掀開被褥起身,定定地朝容千戟望去。他眼看著容千戟轉過身來,喚他一聲:“重斷?!?/br>小龍王遮掩得當,那雙澄澈的眼里無悲無喜,亦無愛恨,看得重斷一時間竟未計較他直呼本名,如今成王敗寇,尊卑難講。重斷忽然覺得無力。這三界紛亂,縱橫圍陷,到底迷局掌控在何人股掌之間,他總認為自己已執掌萬物,可如今見了小龍王,又隱覺有何種物事從指尖溜了塵世之外去,他捉不住。重斷征伐多年,仇情已漫過他的胸腔,心底被放入了蒿里山之惡的種子,等的便是待他看遍世間臉龐的那日,用一把心火,十惡不赦,將這天下燒個干凈。“重靖!”手里的金盆猛地摔在地上,容千戟眼瞧著重斷逐漸目中帶血,待紅光充斥了整粒瞳仁,身后騰起黑霧,像無形魔障即將作了束縛……容千戟近乎是半跪著去摟他,嘗試著喚回神識,言及:“重靖,重靖……”他喚著重斷以前的名字,喉間像卡了刺,催動靈力,摟緊男人顫栗的肩,以已之身去庇護他。當年在天宮相伴了三四百年,小龍王天真爛漫,全是得小白虎的保護,四處搗蛋嬉鬧,才被護了個周全。如今重斷有難,于心于情,他都不忍見重斷痛苦半分。即便容千戟不知他的遭遇,只當他是不愿再提起。約摸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重斷才鎮靜下來,他低下頭,看懷中的小龍王鬢發濕亂,幾乎快要歇了氣。體內黑氣慢散了去,他不受控制一般,收緊了雙臂,抱懷里的人。通身仙骨靈識的容千戟受不得魔障玷污,逐漸沒了意識,卻在被重斷摟住的那一瞬間,搭上重斷肩胛的指尖動了動。被擁抱的感覺,陌生,又熟悉。如今的情愛,與當年不同了。容千戟永遠記得那一年天宮外的雪下得極大,玉蝶漫漫而至,腳上套了鑲金鈴的錦靴,一踏入那皚皚之中,便留下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