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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一場沒辦法取得太大勝果、卻會造成非常大消耗的戰役,恕臣不能同意?!?/br> 衡玉反問道:“我朝退兵之后,如果狄戎今年還遇到如同去年一樣的大雪災,他們的實力沒有受到太多損傷,于是他們又出兵掠奪我朝邊境百姓,剛剛安穩一些的邊境又重新動蕩,方大人想過那時候該如何處理嗎?” 方尹光蹙起眉來,“殿下此言的確有理,但也只是一種假設罷了?!?/br> “就算狄戎不是今年卷土重來,那明年呢,后年呢,方大人就要將一切寄托于那無法預測的天時嗎?”衡玉說話明明很輕緩,但是旁人聽來卻從中聽到了幾分咄咄逼人。 御書房一時沉默下來。 其實兩方最重要的矛盾就是主戰與主和。 方尚書的考量的確有道理,晉王的話也讓人無法反駁。 內閣大臣基本都是儒學的堅定支持者,更崇尚士大夫的“仁”,比起戰,他們也是更傾向于將軍隊撤回來。方尹光的話與其說是他自己的想法,不如說是他那個主和派所有人的意志。 相比起如衡玉那樣的主戰派來說,主和才是朝廷的主流。打到這個地步,嘉雁關收回來了,這樣的功績已經值得史書大書特書,還有什么不滿足呢。 所以主和派覺得到這種火候已經可以撤兵了。 但衡玉還不滿足。 他一直想的都是徹底把狄戎打散,然后把狄戎占領的那一整片肥沃的無邊草原納入慶朝版圖。不僅僅只是安于收復失地,他還要趁著這樣的大好時機立下后世基業。 裴衡雍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但是內閣都知道他是站在晉王那邊的,不然這一次御書房的議會晉王就不會出現在這里了。 雙方最后不歡而散。 頂著個王爵卻從未來上過早朝的衡玉第二日破天荒出現在金鑾殿上。 他與方尹光相對而站,隔著不算遠的距離互相對視。 方尹光表情平靜,衡玉微笑回應。 朝會上,大捷的消息正式公布。雖然這個消息早在昨日就已經傳遍整個帝都,但還是讓不少官員都小聲私語起來。 裴衡雍等底下官員漸漸安靜下來后才拋出今日要商議的問題,“諸位愛卿以為朝廷下一步該如何應對?” “啟稟陛下,邊境陳兵十萬,每日要耗費的糧草無數,臣以為朝廷該早日退兵?!睉舨坑沂汤勺钕日玖顺鰜?。 隨后,兵部、吏部這幾部的官員基本都俯身附和。 方尹光余光掃到衡玉身上,卻發現對方依舊從容自若。 即使是陛下,在群臣都堅持主和態度時也不可能再一意孤行,他的手段已經擺了出來,晉王的后手又是什么呢。 給出答案的,是那從金鑾殿外傳來的吵雜聲。 “何人膽敢在金鑾殿外喧嘩?”內侍總管上前一步,提高聲音問道。 守在金鑾殿外的金吾衛連忙走進來,而他的身邊,還跟著一位身穿輕甲、滿臉風霜之色的士兵。 “啟稟陛下,這位是從嘉雁關回來的士兵,他手里有一份剛傳回來的戰報?!苯鹞嵝l拱手說道。 他話音剛落,那個士兵已經跪到在地,將懷里捂得發熱的折子取出來,高高舉過頭上,“啟稟陛下,這是謝將軍讓屬下快馬加鞭傳回來的戰報?!?/br> 方尹光瞳孔微縮,他偏頭看去,恰好看到晉王殿下臉上一閃而過的笑意。 巧合?還是說,那份戰報就是晉王殿下的后手。 內侍總管走下臺階,將士兵手里的戰報接過去,小心遞給裴衡雍。 裴衡雍將封得很好的信封拆開,取出里面的折子,飛快折子上的內容。 “好?!彼呗暯泻?,目光落在衡玉身上,隨后移開,俯視著群臣道:“嘉雁關傳來戰報,在他們前一封折子前腳送離嘉雁關不久,那些狄戎士兵整兵再來,想要重新奪回嘉雁關。最后卻被謝念將軍將計就計,反而打得深入了狄戎草原,如今形式形勢大好。隨后嘉雁關快馬加鞭送來這封戰報,請求朝廷多撥糧草,讓軍隊一鼓作氣繼續深入狄戎內部,將他們徹底打怕?!?/br> 方尹光心頭一跳,瞬間知道了衡玉的手筆。 這兩封折子的時間隔得如此接近,方尹光絕不信會如此巧合。只怕是陛下與晉王早就有了商議,謝念在奪回嘉雁關后沒有第一時間將戰功折子送回帝都,而是將第一封折子壓住,等到謝念那邊深入草原取得成果之后方才將這兩份戰報送回帝都。 為何戰報是一前一后送來,自然是晉王要讓主和派先把自己的手段擺出來,然后第二封戰報這時候再送到,主和派那些小心翼翼的顧慮瞬間都成了笑話,主戰派在形勢大好的情況下就可以站出來了。 而這種情況下,繼續戰下去,已經是一件很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竟然如此大膽! 方尹光看了衡玉一眼,既有些心驚對方的膽大妄為,又有些贊嘆他的果決。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朝廷底下沉默了片刻,裴衡雍給了眾人足夠的時間緩和過來。 片刻之后,他才笑著開口問道:“諸位愛卿,來商量以下后續的事宜吧?!?/br> 不少人的目光都隱晦落在方尹光身上,方尹光挺直脊背站在文臣一列最前方,始終沒有站出來說話。 事已成定局,多說也無益。 一個上午過去,朝會結束,衡玉隨著朝臣走出金鑾殿,被那直直照射的太陽晃了眼。 他抬起手遮在眼前,余光一掃,方尹光正好走到他身邊。 兩人互相點頭示意,然后向著不同的方向離開。 嘉雁關外。 謝念坐在一塊突起的大石頭上,隨著他深入草原的這一支騎兵全都下馬休整。簡單扎好的營寨已經升起了炊煙,但是在這寬闊無邊的草原上,這些炊煙隔得稍微遠一些就沒人能看清了。 “將軍,朝廷的支援什么時候能來?!避妿煖剡M端著一碗水走過來,把手里的水遞給謝念,自己則站在一旁,輕聲問道。 他是謝念的親信,自然知道謝念如今深入草原的舉動有多冒險。 現在他們只是稍微深入了一部分,想退出去還不難,等過幾日他們深入了草原的腹地,那時候想退就沒那么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