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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調節器內的點滴一滴一滴落下。床頭的控制儀器關著,半掩的百葉窗外,露出外面昏暗的紫黑的天色。 男孩躺在床上,因輕微失血而蒼白的臉頰上貼了一小塊紗布,右腿被白紗布層層裹著,高高吊在床尾。 他沒有什么嚴重的損傷,只有被擠壓的腿膝蓋以下粉碎性骨折,釘了鋼板,隨后轉移到這處普通病房來了。 床邊的桌子上甚至被允許擺放了一束紫紅色的干花,病房里十分靜謐,花葉被空調吹得簌簌抖動。 兩個護士長吁短嘆了一陣,輕手輕腳地將門帶上了。 緊貼著門的墻邊,出現一抹淺藍色的衣角,裙擺上還沾染著大片污漬,那是已經發黑的斑斑血跡。 她以單腳腳尖站立著,脊背貼著墻,像幅畫似的裝裱在墻上,提心吊膽的,沒發出一絲聲音。 等走廊里的說話聲遠去了,她才放松下來,蹲下身去,“咔”地將自己的腳踝扳正了。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病床邊,彎腰打量床上的人,兩只辮子垂下來,眼里露出一絲迷茫之色,像是個迷路的、無家可歸的孩子,盯著一棵樹發呆。 手腕倏忽被人攥住,她險些跳起來。 男孩慢慢地張開眼睛看著她。他發著高燒,眼皮兒褶子更深,咖啡色的瞳孔迷迷瞪瞪的,像蒙了一層霧。 他說:“幫我倒點水?!?/br> 隨后他松開了手,又閉上眼睛。 “水?!?/br> 女孩得到了一個指令。她在病房里四處探看摸索,她好像對這處很不熟悉,拿手打開了嵌在墻里的儲物柜和冰箱,茫然看著里面的瓶瓶罐罐。 “開水房在外面,走廊拐角?!?/br> 他睜開眼睛,看見她正拿著一瓶碘酒研究著,不耐煩地說。 一分鐘后,她笨拙地扶起他的腦袋,把紙杯抵在男孩唇邊。 水溫正剛好,他像是河邊飲水的牛犢,咕嘟咕嘟低,一口氣喝了干凈,隨后仰躺著大口喘息。 “你有39.2℃了?!彼龑⒓埍旁谧雷由?。 男孩閉著眼睛,沒有應答,他昏昏沉沉,似乎又睡去了,薄薄的嘴唇微抿著,呼吸微沉。 她茫然坐了一會兒,指頭擺弄了兩下干花,便覺得有些坐不住了。但她也沒能走成。 她低頭看著他拽著自己裙子的手,伸手拽卻拽不掉。 “放開我?!彼÷暤卣f,“嘿,我不認識你?!?/br> “篤篤篤?!辈》客鈧鱽砬瞄T聲,護士輕柔的聲音響起,“病人醒了嗎?換藥時間?!?/br> 女孩心一橫,將裙子連同他的手一起拉起來,張開小嘴欲咬。 男孩卻猛地睜眼,那雙陰郁、沉靜的的眼睛看著她,帶著一點氣定神閑的威脅,亦或是挑釁——他慢慢做著口型:“你是從實驗室跑出來的?!?/br> 女孩雙眼猛然睜大。 同時,門被扭開了。 “天哪?!弊o士驚訝地看著那道藍色的背影,“你怎么跑到這里了?” 護士低頭看向地上,她一雙穿在小皮鞋里的腳并起,整整齊齊地踩在凳子前。小腿骨rou亭勻,光滑白皙,不見絲毫傷痕。 “是……醫生幫你處理過了嗎?” 女孩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一個護士抬手幫男孩換吊瓶,另一個護士松了口氣,飛快地在本子上什么,瞥見男孩拽著她不放的手,一連串地發問:“醒過了嗎?你是他的親屬嗎?jiejie?” 女孩睜著眼睛望著空氣,似乎思考了好長時間,凝重地點了三下頭。 拽她裙角的手指松了松。 “終于找到親屬了?!弊o士欣慰地說。 她低下頭去,想起門被打開之前,他壓低聲音的警告。 “監護人?!彼o她的手指,沉沉地看著她說,“我要一個監護人?!?/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篇是完結篇哦。 小重山(二) 男孩是真的沒有什么力氣了。 在被巨大的沖擊力甩飛出去的瞬間, 他感覺到一個溫暖的、帶著熟悉含氯消毒水氣味的身體, 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隨后兩人一起被卷進車輪下。 在那之后, 他做了一個夢, 在夢里回到母親最后一次出門之前, 在儲藏室找到了蜷成一團的他, 把他拽到了明亮的的客廳里,扳過他的小臉, 強迫他同他們告別。 “別再跟我們生氣了, Y?!彼χ? 彎腰時,鎖骨上墜下來的銀色圓形鏈子一蕩一蕩。 這是個形容優雅的華裔女人,除了她身上的若隱若現的實驗室的消毒水味道。門外面站著的德國男人,則在低頭看著手表:“Y,在這期間好好玩你新款的游戲機?!?/br> 他回過頭來, 男孩的臉捧在母親手心里,他的短發支棱著, 滿臉的不高興。這是一個美麗而詭秘的孩子, 有一雙淺咖色的瞳孔,周身散發著冰冷孤僻的味道。他總是一個人待著, 無論高興或是難過,都很少說話。 母親在他臉上親了一親, 自顧自地興奮著:“等我和你爸爸這次實驗成功,我們一定會陪你去看話劇,絕不會再遲到了, 好嗎?” 她松手之后,他仍然把頭扭回去,看著地面。只是在他們走了許久之后,抬起下巴瞥了一眼窗外。 汽車正從長滿金黃蘆葦的河岸邊駛離,車蓋上渡滿釉色似的昏黃霞光。 那幾天,他干了什么呢? 那個游戲機很簡單,他沒幾天就打通關了。隨后他不耐煩地等。等了一天,又等了一天,后來他爬上窗臺往下望著。 蘆葦叢中再也沒有汽車的影子。 “姓名?!弊o士問道。 “嗯……Y?!?/br> “就叫‘Y’嗎?” “叫他Y就可以了?!?/br> “年齡?” “8……不,9歲,ID號碼是6139……” 女孩的手反背在身后,感受著病床上的人用手指在她手心上無聲地寫出簡單的提示。她的觸覺非常敏銳,那些字符很快變成她流利的說辭。 “跟坐在車上的人都有誰,和他是什么關系?” 這個問題有些復雜,女孩停了好一陣才回答:“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