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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聲音低低的,似生怕吵著了她,“你見過邪神么?” 蘇傾閉著眼睛說:“見過。邪神跟你長得一樣?!?/br> “說夢話?!鄙蜉W嗤笑著彈了下她的額頭,見她皺起細眉,方將手放在眉毛上,輕輕撫摸。 “那三年里,我做了好長一個夢?!?/br> 那夢里光怪陸離,眨眼間活過了好幾輩子,都是很圓滿的,倒是使得躺著的時候感到過于幸福,醒來的時候又太悵然,倒不如不做。 可這些說來她能信嗎?到地府里糊里糊涂走了一遭又出來的大姐兒,什么都不知道呢,如今還是個十四五的好年歲,可見這禁術使得很值得。 這么想著,他便不說了。 蘇傾靠在他懷里,軟綿綿、暖融融的一團:“夢見我嗎?” “沒有?!彼碇直?,閉著眼懶洋洋道。 半晌,他感覺到有人極輕地吻了一下他的臉頰,細碎的水珠摻雜在那觸碰里,變作濕漉漉的一個吻,蘇傾瞧著他輕笑道:“夢醒了,我哪里也不去了?!?/br> 蹉跎這六年又三年的光景,人生卻始終幸運著。 “你餓么?我們用早飯吧?!?/br> 菩薩蠻(完) 從荷鄉離去那日, 夜半三更,訓練有素的車夫在門口安靜地等,馬兒甩動尾巴,柳兒和其他的丫鬟把行李安靜地搬上車去。 沈軼看見院中有輛鋪好了被褥的板車,便問起來。不知誰透了風, 讓他知道那是二夫人預備用來拉他的,當下繃著臉朝蘇傾道:“你躺上去?!?/br> 蘇傾回頭瞧瞧捂著嘴竊笑的丫鬟們,赧然道:“我走過去有什么不好?!?/br> 沈軼已掀開被褥, 拍拍褥子:“快來?!?/br> 院里一陣窸窸窣窣的笑聲。 蘇傾忍著笑,推著發髻,小心地躺在板車上, 仰頭見漫天的星星明亮閃爍,因是個無云的晴天, 暗藍的天空廣袤無垠,看著便能將人陷進去。 隨后她感覺到板車被抬起來了,沈軼彎腰將車把抬起來, 架在自己腰間,一步一步走著,將她拉到了門口。 立在門口的臨平目瞪口呆, 笑得嘈嘈切切:“呦,板車上換人了,抬媳婦呢?” 沈軼并沒有打他,也沒有瞪他,只是低著眼, 安靜地看著堅實的土地,和他落下的每一步,汗水一顆一顆地從他鬢邊滾落,沿著他的下頜骨,墜落進土地里。 這板車可沉得很,他心里想,大姐兒是抬不動的。 事實上,在啟程之前,蘇傾便有孕了,在路上顛簸的日子幾乎是害喜中度過,她吐一次,沈軼的眼神便暗一分,責怪自己沒忍住,太早地要了她。在他看來,十五歲還小,這么小的一具身子,要孕育一個孩子,實在是件危險的事。 好在臨平一家隨行,臨夫人生過了兩個孩子,便同沈軼換了馬車來隨行照顧。入了夏,她已有五六個月身孕了,有一次二人都折騰得累了,歪在榻上睡著,臨夫人半夜驚醒,只覺得耳畔有風掠過,一睜眼便見沈軼半彎著腰,仔細地給蘇傾扇扇子,她垂下的睫毛卷翹,鬢邊讓汗水濡濕的發絲在空中飄著,讓他小心地別在耳后。 “沈將軍……” 他那雙清冷的貓一樣的眼睛看過來,將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口型,又遞她一把扇子,輕聲道:“謝你看顧?!?/br> 臨夫人大咧咧地扇起來:“你也不必太cao心了,女人誰還不經歷這一遭?” 沈軼沒做聲,在她醒來之前,又跳下馬車,融入寒涼的夜色中。 待到穿越大半個國境,到達遠在南境的瓊島時,中原混戰的消息傳來,蘇傾也即將臨盆。她的皮膚變得瑩潤如玉,胸部也慢慢變得飽滿,周身仿佛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她的精神仍然很好,牽著沈軼的手,反拽著他走過了瓊島上的森林和草原,逛過了市鎮,親自把家安在了一處水潭邊,屋子外面有兩棵合歡樹,她頭一次見到便很喜歡,待到睡了很長的一覺,下次出門的時候,合歡樹上多了個木板秋千,被風吹得輕輕晃動。 她走往秋千上坐,沈軼捉著她的腰不放:“現在不行?!?/br> 這個,是留給你熬出頭以后玩的。 蘇傾立在秋千前,巴巴地看著他坐在上面,一雙杏仁眼眼睛閃閃的,抿著的唇角似乎含著一點將說未說的委屈,將手搭在隆起的小腹上,垂下眼道:“那好吧?!?/br> 沈軼起了身:“算了,教你坐一下吧?!?/br> 空氣里植物的氣味豐盈,帶著濕漉漉的熱帶的水汽,她歡喜地抓緊繩索,沈軼在她背后,輕輕一推,未及她向前蕩多遠,又拽回來,如此反復,連風也不是連貫的。 沈軼見她即使這樣還玩得開心,有些納悶,忍不住問道:“你有沒有覺得他很麻煩?” 他指的是她腹里那個孩子,他一世寡親緣,父不喜,母早亡,弟兄姐妹都疏遠,孑然一身、獨來獨往地活著,倒也沒有覺得什么,自然沒有像旁人那般那樣重視自己的血脈,尤其是將母親折騰成這樣的孩子。 蘇傾搖搖頭,邊蕩著邊粲然笑道:“我很喜歡他的?!?/br> 那好吧。他微微勾起唇角,懶懶散散地一推一拽間,便很容易地想通了,那么我亦喜歡他就是。 這個蘇傾很喜歡的男孩子叫做沈鈺,有一雙黑??5难劬???v使孕中不安,蘇傾生的時候卻沒受多少苦楚,孩子不到半夜便急著落了地,哭聲極響,臨夫人抱著他,笑著說,定是個不安分的。 ——可不是? 六歲就把爬樹掏鳥窩、下河摸螃蟹學了個全,奔跑在山林間像陣風,像無拘無束的駒子,從學堂里逃課出來,一把山林間的野花插進母親的花瓶,頭發上沾滿清晨的露水?;仡^見父親在屋里的背影,嚇得步子也放輕了,像是只帶著rou墊的貓。蘇傾正在榻上吃沈軼喂的粥,側眼瞧見了他,朝他微微笑了一下,使了個眼色,便叫他快些逃走了。 沈鈺向后退了幾步,扭頭便跑。站在蹋前的沈軼哼笑一聲,順手擦了擦她的唇角:“你以為我沒看到?” 蘇傾臊得臉都紅了,將手擱在肚子上,睫毛顫得厲害:“你可別罵他了?!?/br> 其實他從來不罵孩子。沈軼真要管教孩子,一般都上手打,拿腳踹,他打得極痛又不致傷,沈鈺是很怕父親的。 微風吹來,窗外如夢似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