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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里行李,左一個“二夫人”右一個“二夫人”,叫得好殷勤。 蘇傾的眼睛詢問地看著他,柳兒將兩袖擼下來,乖覺道:“擦過了?!?/br> 蘇傾點點頭,當初她留下這倌兒,倒不是為了別的,不過是為了擦身時方便一些。 她坐在桌前,專注地剪那一對龍鳳喜燭,火光在她黑眼珠里跳動,她今日上了正紅胭脂,睫羽半垂,燈下看人,專注的時刻,倒也美得驚心動魄。 “小艾jiejie?!绷鴥簻愒谒磉厑?,“我跟你說,二爺那活兒……真是……”他拍一下掌,喜滋滋道,“哎,沒法兒說?!?/br> 蘇傾手一抖,火光便一跳,臉砰地紅了:“你跟我說這個做什么?!?/br> 柳兒忙掩口:“我又說錯話了?!?/br> “……” 燭火幽幽亮著,室內一時靜默了片刻,蘇傾忽然想到什么,細眉擰在一起:“你擦身便只是擦,可不許玩他?!?/br> “我心里有數,我連看一眼都克制了?!绷鴥何卣f,“男人可不能總玩的,玩多了……” “你早些睡吧?!碧K傾站起身來,走到門邊把門打開,露出外面的夜色,靜默地站在門口,拿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瞧著他,是無聲的逐客令。 柳兒悻悻:“噢,那我便走了?!?/br> 蘇傾把門閉上,他卻還擠出個腦袋來:“小艾jiejie,你會嗎?趁現在機會正好,我拿二爺教教你……” “你走吧?!彼龜Q著眉一推,把門使勁閉上了。 “明天不要你了?!彼粗T喃喃,慢慢拆下發髻,在妝臺前梳理著枯黃打卷的長發,卸下唇上紅妝,換了新的寢衣,小心地爬上床,躺在了沈軼身邊。 他閉著眼睛,擦過的身上涼涼的,帳中依稀有水汽,而她身上縈繞著香氣。她俯下身去,長發盤繞在他胸膛上,低著頭小心地給他前襟上別了一朵小小的紅綢花:“今天我們成親了?!?/br> 蘇傾一雙雪白的腳丫并在一起,從柔軟綢褲的褲管中伸出來,襯在床單上,宛如盛開的兩朵白花。她側身躺在他身邊,用手指輕輕觸那朵紅綢花,像是看著它出了神。 “是你為我扶靈下葬的嗎?想必記恨我不告而別,恨得毒了。我這次不要十里紅妝便嫁你,你別再生氣了?!?/br> “講個故事吧?!遍L夜漫漫,她閉著眼睛依偎著他,極輕而慢地喃喃,“講什么呢?” “……胡桃夾子的故事吧?!?/br> 龍鳳雙燭陷在淌下的燭淚里燃到了盡頭,慢慢地熄滅了。 黑暗中月光從窗外潑入,淡淡華光透過帳子,朦朧地勾勒出他們面龐的輪廓,英挺與柔美,尤似少男少女,一對璧人,尚在在最好年華里。 沈軼跨在她腰上的手指,痙攣似的動了動,指尖摸到了一縷黑發。 半晌,似乎很不習慣身上有物件盤著,將她搭在他身上的手臂丟了出去,便又陷入了沉寂。 而蘇傾雙目闔著,呼吸均勻,已香甜地睡去。 臨平再來時,世界又變了。 那自私自利的地主婆丫頭片子,穿綢衣,坐高位,梳起發髻,執著銀勺玉箸,優雅地坐在桌前用飯,成了他將軍明媒正娶的夫人。 丫頭們將桌上餐盤撤下去,換上筆墨硯臺。她指下熟練地撥弄著算盤,一盒碎銀挪過來,隨之在賬冊上記上一筆:“臨將軍,你的錢我們還清了?!?/br> 見了鬼,又是“我們”,哪里來的“們”! 他瞧了一眼里頭白花花的銀子,警惕地問:“沈將軍可有醒過來?” 蘇傾笑了一下,仍低頭撥弄算珠:“沒有啊?!?/br> “那……那西院憑什么做主他的婚事?” 蘇傾嘴角微微上揚,攜了幾分挑釁的狡黠:“長兄如父?!?/br> 臨平七竅生煙。再瞧蘇傾著綢緞錦衣,發髻高盤,露出一段修長的頸,耳下兩枚滴珠耳墜搖搖晃晃。 果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他此番竟然從這小丫頭身上,看出幾分裝模作樣的主母氣度。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 “臨將軍,你知道瓊島嗎?”她不答反問。 “怎么了?” “聽說那里風景如畫,四季如春?!彼馂鹾诘捻?,“你想不想搬過去???” “我瘋了么?”臨平譏笑,“風景如畫,關我何事。好好的京都荷鄉不待,要大老遠跑到邊境去住?!?/br> 蘇傾笑笑,不再言語了。 二月里倒春寒,夾襖一時褪不下去。院子里面放了輛板車,板車上鋪好了嶄新的被褥,那聾啞的丫鬟立在旁邊等著,憂心忡忡地望著門里。 “行么?” “不……不行,哎呀?!北持蜉W的柳兒手一松,昏迷的人從他背上跌回床上去。好在床榻是軟的,總算沒有摔著他。 “夫人,我再試試吧……”他期期艾艾地看著蘇傾。 這是東院里唯一的男人,卻弱不禁風得背不起個病人,豈不讓人笑話? “讓我來吧?!碧K傾嘆一口氣,拍拍袖子,彎下腰來。 “不行,您肯定不行……” 蘇傾卻拗,她彎著腰不動,反手拍拍自己的肩膀,柔聲道:“我試試?!?/br> 柳兒扶著沈軼,架在她柔弱的的肩膀上,蘇傾感覺到肩上壓下重壓,一時沒言語,半晌,眼淚卻掉了下來。 柳兒生怕將她壓壞了:“夫人……” 蘇傾反手把眼淚抹了:“沒什么,走吧。你在后面搭把手?!?/br> 裙裾微微前晃,像拍上沙灘的浪頭,她一步一步地往門外走。 她掉眼淚,是因為他很輕,她都可勉強背得動的,豈不是太輕了? 三個人保持著這種姿勢,慢慢地跨過門檻,其實也沒有幾步路,這是一種練習。她知道他們能快速順利走到板車面前,便夠了。 她半背著沈軼走,他的頭埋在她頸上,裙下的腳一步一步地邁著,每一步都腳踏實地。她走出檐下,到了院落中。 忽然,有什么微涼的東西落在她鼻尖之上,很快地融化了。 她微微抬起頭,看見發絲上掛著幾枚晶瑩的六角冰晶。 她負著重擔,只看得到地,看不見天空是淡黃色的,像是被擊漏了一般,黏連在一起的雪花,紛紛揚揚地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