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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很少找她,只偶爾宿在她從前孵化他的那處花園里,她也懶怠貼他,二人說過的話不超過二十句。 “娘娘,何必要與我討個神位?” 廿一不叫她娘,卻肯兩個疊字叫她娘娘,從他童稚的嘴里吐出來的“娘娘”,毫無敬意可言,既生分,又諷刺。 現在,他不走,身上攜著的那股威壓不散。 靈石翻了個身,將臉埋在手背里:“是讓你知道。你如今也身居神位,以后做事,更該穩妥些?!?/br> “……” 靈石,正是蘇傾。她背對著他,無聲地執起著頸上的環,一句話也不想同他多說。 她很委屈。好容易集滿了圓環上的藍光,卻不知怎么的返到這里,邪神現在還是個小少年,以后的某個節點,等他長大了,會遇見吞金而死的蘇傾。 那么,她算是誰呢? 又該找誰兌現諾言去? 年少的邪神從地上爬起來,一聲不吭地抖抖衣袍,扭頭便走,蘇傾側過頭,余光瞥見他細白的頸子后面一道漫著血的印子。 “等等?!?/br> 洞仙歌洞(二) 廿一站住了, 蘇傾撐著臉盯著那新出現的血印子看, 以他的修為不會有傷,即便有也會片刻自愈。 除非是吃了大虧, 內息紊亂, 繃不住遮掩了前面, 露了后面。 “脖子怎么了?” 廿一伸手一摸, 摸了一手黏膩,倒也沒吭一聲疼, 只是有些慌亂。 “轉過來?!?/br> 廿一轉過來,繃著臉瞥她一眼,又很快移開目光。蘇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能在這張乖戾不馴的臉上看出幾分可憐來,也許是因為占了稚嫩面孔的便宜。 雖然可恨,但現在還小。她總是對小孩子不忍心。 “被荊棘刺扎的?!彼窟^來之前,隨手把掌上的血抹在衣服上——好歹也是個尊神, 打扇的童子們都皺眉頭, 扇子又搖起來, 浮動靈石娘娘的發梢。 蘇傾也微微皺眉。 荊棘刺長在扶桑之樹上,那兩棵相斜而生的樹是神隱林大門,內有兇猛神獸蟄伏, 人不犯我, 我不犯人, 沒事不會有人前去挑釁。 她捉住他的領子,把他拉得更靠近一些,感覺到廿一就像被摁在水池里的貓一樣僵硬。她把掌心貼上去的時候, 像貼上了一道符,他馬上服帖下來。 掌心同他快速跳動的脈搏相接,這是靈石不具有的東西,她好奇地感知了一會兒,渾厚包容的神力源源不斷注入進去,“殺了哪個神獸?” “……玄武?!?/br> 她好像并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為什么要殺它?!?/br> “就是想殺?!?/br> 蘇傾不再同他講理。 惡生胎嗜殺,獸類本能使其尤嗜挑釁,霸道無理,而這是上天的偏愛。 只是可憐那只神獸,活了萬把歲,折在毛頭小子手里。這是它的命數。 沒有什么公不公平,萬物平衡,此消彼長,現在得意的邪神,也終會有自己的命數。 傷口快速愈合,廿一好像是被她豐厚的神力滋潤得很舒服,眉眼間僵硬的寒意消融,指尖收緊,一把捉住她的手腕,還在她掌心留戀地蹭了蹭:“那烏龜脖子恁長,看著礙眼?!?/br> 他頸上皮膚細膩,蘇傾卻感覺像是被貓抓了兩下,從他指間掙脫,縮回手去,眉眼平靜:“往后還是少惹些事?!?/br> 邪神馬上冷了臉色。梗著脖子不作聲,看她的眼神里好像又盈滿了恨,扭頭便走,在門口“倏”地化成一陣白煙。讓他掀起的珠簾噼里啪啦碰在一處,不一會兒歸于平靜。 蘇傾對他的喜怒無常習以為常,起身往花園去。 四個童子隨侍而行,周而復始地幫她種花,澆花,天幕一片絢麗紫緋凝成的混沌,很像是人間晚霞。這樣的天色映在她毫無褶皺的衣裙上,靡艷一片,瑰麗無雙。 九天之上氣候溫和,沒有春夏秋冬,日夜交替。 如無強大力量的波動,滿園鮮花會始終盛開,像是鋪了滿地的積雪。在這里,無垠的空間從屬于她。 尊神的生活于靈石來說十分平靜,在九天之上,同佇立在東海邊做石頭時沒什么分別。 她甚至有些理解廿一四處挑釁的緣由——這里的日子,實在過于單調無聊,且沒個盡頭。 蘇傾捻起頸前藍色的圓環,又一次問身旁的侍女:“這是什么法器?干什么用的?” 侍女們都道:“我等也不知道,自打服侍娘娘以來,就見您將它配在身上?!?/br> 蘇傾嘆了口氣,等料理完廣闊無邊的花園,便回到寢殿。 熄滅枕邊鶴燈,日夜交替也可為她cao控。來自人間的靈石娘娘,依然保持著睡覺的習慣。她抖展衣袍,躺在了塌上,閉上雙眼。侍女攜一盞燈,侍立在外。 蘇傾沒有睡著,一遍遍想著從前的事。沒有風聲、蟲鳴聲的寂靜夜晚,對她來說形同折磨,不好輾轉反側,只得直挺挺地躺著。 忽然,蘇傾的眼睛無聲地睜開,她又感受到了那陣熟悉的壓迫感。片刻后寢殿震動起來,像是被人從外側推了一下,侍女們抱著燈前去查看。 寢殿有禁制,下午讓她又加強了一圈就,那人修為不夠,被擋在外頭。 未等侍女們通過曲折的回廊走到門口,什么武器沖進來,在尖叫聲中撞破了重重禁制,“當”砸在墻壁上,蘇傾側頭,一股新鮮的土腥味涌入鼻中,那物什碎成幾塊從窗欞“吧嗒吧嗒”掉落在桌上。 腳步聲紛亂無章:“娘娘,可是有人——” “無妨?!彼嵩谒?,笑了一笑,“邪神的惡作劇而已?!?/br> 童子們紛紛一怔。 靈石娘娘肌膚賽雪,眸似曜石,含幾分笑意時,波光瀲滟,一時晃人心神。 果不其然,扔了這一土塊后,外頭的人憤憤離去,一切風停浪止。侍女們心有余悸,拉下簾兒時還在往外看。 這廂蘇傾嗅著那股殘存的泥土味道,閉著眼睛,卻已睡得熟了。 翌日,蘇傾前往花園時,發現了被踩壞了一地的雪鳶花,這條讓人踩出來的小徑,直通向花田深處的大坑,坑中鋪就無數輕柔羽毛,是先前惡生胎棲身之處。 坑中沒有人,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