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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如今世道不好,盛世王朝也有散兵游勇和亂民,你一個女孩子家家四處亂跑總讓人放心不下,如此有我陪著你,也能放心些?!?/br> 燈火昏黃,寂靜而宛然,他的眉眼籠罩在明明暗暗的光影里,他的眼眸深處一片蔚然浩瀚,纖長的睫毛低垂著,他說話的時候若是不大自在,就不喜歡去看人的眼睛,他頭一次對女郎這樣講話,自己心里也不大習慣,可有些話這次不說,日后也沒什么機會說了,他從宮里回來的時候,寧福特意說了:“您對女人好是對的,可是您不說,又有誰知道呢?您也該說出來聽聽夫人的意思?!睂幐_@話說得深意,嚴鶴臣隱約能聽出幾分話外之音。 “夫人心里保不齊是有您的,只是這事不能等女子出面直說,您說是不是?!睂幐PΦ糜袔追纸圃p似的,嚴鶴臣似笑非笑地問,“你說的可當真?” 寧福把胸脯拍得砰砰響:“說得不準您罰我?!?/br> 想到這,嚴鶴臣又給自己撞了撞膽子??蓱z見的,他在掖庭叱咤風云這么多年,如今竟還要靠寧福這個狗奴才給自己底氣,他的目光掃過明珠挺拔的鼻梁和薄薄兩片嘴唇,只覺得這朱唇殷紅,不點而朱,配上她清靈的眼睛,竟怎么也看不夠似的。 “你在府上也住過一陣子了,也不知道你住不住的慣?!彼f得很慢,生怕明珠跟不上他的節奏,“原本咱們是說好的,若日后你遇見心儀的郎子,就與你和離??扇缃裎宜紒硐肴?,覺得把你托付給誰都放心不下,還是讓我一直照顧你吧?!?/br> 他咽了咽口水:“其實原本我也不想的。你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好相與的人,宮里頭看不過眼我的人大有人在,跟著我日子也許不太能稱心如意,你是高門貴女,我說到底也不過是奴才,你若是不樂意,我也不強求……” 嚴鶴臣本也不是這般不自信的人,可說出口的話卻是惴惴,心里七上八下地沒個著落。 他聽不見明珠的態度,心里越發不安了,幾乎從小到大這么多年積攢的自卑一起涌上心頭,若有人說嚴鶴臣自卑,只怕所有人會當作笑話來聽,像他這樣的人怎么能自卑呢,可在自己心儀的女郎面前,只覺得自己像是跌入污泥的人,抬眼巴望著天上的云彩一樣可笑。他渾然忘了自己原本叱咤風云的模樣了。 “既然,你覺得不行……那就算了?!眹历Q臣只覺得自己的腔子里空蕩蕩的一片,也說不出是什么感覺,除了凄愴再沒有旁的念頭了,他站起身:“你早些休息?!?/br> “誒,你等等!”這人怎么這么猴急,火急火燎地也不給她一個思量的余地,她的腦子還沒吸收這些話,他就急吼吼地等她表態,這人怎么這樣呢。明珠低聲嘆氣,而后才抬起眼,嚴鶴臣背對著她,她輕聲說道:“您也該給我點時間,聽我說完話呀?!?/br> 燈火瑩然,她看著嚴鶴臣寬厚的背脊,他當真是極瘦,清癯的身子稱得袍子空空蕩蕩的,像是能被一陣風吹走似的,從沒見過這樣的人,以這樣清瘦的肩膀能撐起半邊天來,不管是宮里還是宮外,有他在就讓人覺得安心和踏實。 “打我入宮的時候起,就有您護著我,這一晃又是三年多了,”明珠說話細聲細氣的,嚴鶴臣依然背對著她,明珠繼續輕聲說,“您說您是奴才我是貴女,這就更不對了,咱們是一樣的人,您不嫌棄我就算了,哪里有我指摘您的份兒。當初是我執意要入宮,后來又變了卦,里里外外全靠您周旋,當初您說要娶我,我心里覺得全是歡喜?!闭f到這她的臉微微燙了起來,頭一次這么直白地吐露感情,她也覺得不大習慣。 “您說要照拂我,這話不對?!泵髦榫o緊地盯著他的后背,一字一頓,“您也該給我個機會,讓我照顧您?!眹历Q臣站著沒動,明珠繞過杌子,走到嚴鶴臣面前,她抬起眼看著嚴鶴臣,在火燭燈影里,只覺得他的眼眶竟有些泛紅。她微微抿了抿嘴唇,繼續說:“您覺得成么?” 嚴鶴臣的眼睛很熱,明珠細聲細氣的幾句話,在他心里好像是平地驚雷似的在腔子里炸開,這么多年,竟有人對他說要照顧他,聽起來多叫人笑話,就這么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小女郎,十八歲剛過的年齡,就睜著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說要照顧他。 胸口像是有guntang的水,翻騰得停不下來,他說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覺得自己像是呼吸不上來一樣,寧福這狗奴才果然靠譜了一回。嚴鶴臣瞧著明珠的眼睛,她也沒有回避他的目光。這是什么感覺呢,像是很多年飄飄蕩蕩的心,猛地落到實處了似的,用一顆鐵釘把他這顆漂泊無依的心臟釘在了明珠身上,再也移動不了了。 緩緩地,他說了一個好字。明珠眉眼彎彎地對他一笑,這笑容光風霽月,像是嬌花照水一般,竟讓人錯不開眼去。嚴鶴臣走了兩步,緩緩伸出手,把明珠攬在了懷里。 一切像是水到渠成一樣,原本他也在很多年前抱過明珠,那次有幾分調侃與玩味,和這一次的擁抱極不一樣,他抱著明珠,只覺得懷里的女郎竟比想象中的還要柔軟溫熱,燙得他幾乎落淚,這么多年來,他頭一次有像今日這樣想要落淚的沖動。 明珠被他猝不及防地擁入懷中,這樣近距離的感知他身上的溫度,心臟驀地漏掉兩拍,嚴鶴臣身上帶著龍涎香和自己特有的味道,把她包裹在其中。這種感覺陌生而奇妙,好像兩顆心離得很近,在一起跳動一樣,明珠聽著他的心跳,只覺得自己的臉燙得驚人。他手臂的力量極大,好像要把她揉碎在懷中一樣。 過了不知多久,嚴鶴臣才緩緩松開了手臂,明珠在他懷中雙腮緋紅,盈盈秋水,我見猶憐。怎么世上有這么好看的女子呢,嚴鶴臣瞧著她的臉,只覺得百看不厭。 “晚晚啊,”嚴鶴臣輕輕叫了她的名字,叫完之后又不知道該說什么,過了不知多久,他長長嘆了一口氣,低聲說,“謝謝你?!?/br> 60、60... 至于謝什么,嚴鶴臣自己也不知道。明珠被他抱得有幾分上不來氣,被他松開了又覺得有幾分空落落的。她瞧著桌子上那幾頁紙,輕聲說:“您這是做什么呢……我當初也不過是隨口一說?!?/br> 可不是么,她隨口說的話,落在嚴鶴臣的耳朵里都成了真的,寧福果真是沒說錯,嚴鶴臣的確是把她放在心里頭了,只是這人心思藏得深,藏得緊,尋常人都瞧不太出來。 燈火昏昏然,嚴鶴臣抬起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這幾日宮里不大消停,我只怕要宿在宮里幾日了,還有你父親的事?!眹历Q臣的聲音很輕,“你我的婚事算是定下來了,你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