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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羨安靜地坐在馬車中,神思淺淡,目光卻凝向遠方。 玉拂有些擔憂地瞧著她,今日一早去房中服侍的時候,她見沈羨坐在桌前,形容皆是清明模樣,竟似是一夜未睡。 沈羨也未曾穿上萬寶樓那一身牙白色織金錦裙,仍然著了平日里那一身素色的淺淡衣裙,脂粉未施,釵環亦未戴,只簪了常戴的那只碧玉鏤花簪,原本瞧著這樣柔弱的一個人,卻憑空生出了幾分冽冽肅穆之感。 玉拂有心提醒,素面朝天乃大不敬。 沈羨笑了笑,低聲說道無妨。 入宮時裴嘉魚問起,沈羨只說是擔心安心郡主再起事端,為裴府惹來無謂紛爭,倒惹得裴嘉魚愈發見那裴安心不順眼了些。 伶俐的小內侍已經候在一旁有些時候,似乎是一早便得了吩咐,并未多瞧沈羨,鎮定自若地將明珠郡主與沈羨一路引到宴飲處,安排了同一處幾案,便低著頭恭順地退下了。 沈羨與裴嘉魚坐在一處,早已有歌舞伶人在殿前演奏綠腰之曲。 裴嘉魚忽然冷哼了一聲,沈羨順著她的目光打量過去,原來是裴安心,恰好坐在離主位再遠兩個位置的幾案旁,身邊還坐著一個年輕的男人,面白眼青,瞧著便不像良善。 是那一日陵州的押銀欽差,謝恒。 沈羨瞧著那人,眼底有洶涌的暗色翻滾,一路到了今日,終于要與謝家,你死我活。 “那是征北將軍府的謝恒?!迸峒昔~見她關心,以為她不認得,便低聲說道,“裴素約出身只是我們裴氏旁系的庶出,原本是上不得臺面的,只是姑母想要拉攏謝真,見裴素約生得貌美,便抬舉她封了安心郡主,嫁了謝恒?!?/br> 再后來,便是謝真封了征北將軍,謝恒領了押銀欽差的差事到了陵州,再后來,就是沈氏一門的血債! 那謝恒似乎是感受到了一些目光,遲疑地向裴嘉魚處看過來,打量了沈羨片刻,目光不由停住。 沈羨渾身緊繃,指尖掐出了許多的白印,竭力垂眼遮住了所有的情緒。 裴嘉魚以為她是頭一次進宮緊張,拉過她的冰涼的手暖了暖,朝著謝恒的方向瞪了一眼,又道,“這些都是裴五從前講與我聽的,便是要我不要與那裴安心計較,平白失了自己的身份?!?/br> 謝恒見是裴家人帶進宮的,只當是明珠郡主胡鬧,帶了什么玩伴進來,將目光移開了一些。 沈羨沉默了一會,平和地笑了笑,“裴五公子眼光獨道,以后要多聽你五哥的話?!?/br> 她將裴嘉魚發上的芙蓉并蒂步搖扶正了一些,又囑咐道,“旭王殿下愛胡鬧,你三哥與五哥似是不喜旭王,往后切忌貪玩?!?/br> 裴嘉魚怔了片刻,見沈羨今日似是哪里不同,便問道,“沈jiejie,你今日怎么了?” 沈羨輕聲回了一句,“莫要胡思亂想?!?/br> 裴嘉魚還待再問,便聽得殿上的內侍高聲唱到,“恭迎陛下萬歲,太后千歲!” 眾人簇擁著的儀仗從遠處緩緩而來,著了龍袍的天子與著鳳袍的太后并行而至,只能聞得山呼萬歲之聲。 一時間歌舞皆停,眾人向著殿前方向行跪拜禮,沈羨亦在人群之中。 這是沈羨第一次見到趙纓,那人從她的面前緩緩走過,她跪在地上,只能瞧見龍袍前后膝蓋處各兩條的龍章紋樣,氣勢凜凜,吞吐萬世升平。 高大頎長的天子從容地行過眾人面前,面上帶著些笑容,平聲吩咐道, “起來罷,今日家宴,來的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禮?!?/br> 見眾人不動,趙纓淡淡笑了笑,將裴太后扶坐到了殿上其中一個主位,方才轉身緩緩坐在龍椅之上,眼底波瀾未動,只抬手道,“諸卿平身?!?/br> 居高臨下,不怒自威。 宴上山呼之聲又起,“謝陛下?!?/br> 趙纓的目光掠過宴上眾人,孟硯一早得了吩咐,向另一頭的小內侍使了個眼色,便見忽然間煙花盛放,燃燒天際,如同百花齊綻,瑰麗異常,絢爛非凡。 夜宴眾臣不由感嘆,皆道新帝至仁純孝,太后安康萬福,大盛興矣。 沈羨未曾抬頭,也不曾瞧見趙纓停留過的片刻目光。 “兒臣恭祝母后永南山之壽,駐松柏常青!” 趙纓站起身,舉起酒杯,又向天祝道,“太后福澤綿長,天佑大盛!” 階下眾人亦是祝道,“太后千歲,天佑大盛!” 裴太后滿意地點點頭,“好!好!好皇兒!天佑我大盛!” 又有內侍捧過各府各宮的壽禮,一一唱過,裴太后方才滿意笑道,“開席罷?!?/br> 伶人曲調起,眾人共飲過一杯酒,便聽得外頭的內侍唱了一聲,“宣王到!” 趙緒今日著了玄色禮服,金線繡過的吉祥云紋連橫通袖,萬字紋自襟口向下,又在下擺處繡上了金獅紋樣,端的是長身玉立,龍章鳳姿。 他自大殿外徐徐走進,眼底帶了一些笑意,向著主位緩緩一拜。 “恭祝太后千秋?!?/br> 座下漸漸竊竊聲四起,宣王離京數年,如今竟回來了! 裴太后的笑容未變,漫不經心地道了一句,“原來是宣王姍姍來遲?!?/br> 趙緒亦是含笑,“太后壽辰,自然要備妥賀禮?!?/br> 趙纓飲罷杯中酒,手指輕輕叩過杯沿,笑著向侍立在一旁的孟硯道,“還不呈給太后?!?/br> 孟硯應了聲是,便從宣王手中接過一個鏤刻精美的木盒,鐫有南疆國主徽記,一路捧到裴太后面前。 似是如今才有人發覺,低聲問了一句,怎得今日未見裴世子? 沈羨瞧了趙緒一眼,進京之時,趙緒便已經將國書歸還裴世子,呈交了承明殿,趙緒手中的,絕不會再是南疆國書。 她莫名想起了裴貞先前所言,趙緒籌謀三年,這是扳倒謝真的利箭? 高居主位的裴太后見是南疆國書,便輕輕揭開了盒蓋,還未曾仔細打量,便已是先出字字誅心之言。 “宣王奪了南疆國書?” 沈羨打量過高座之上的裴太后,見她發鬢烏黑,妝容精致,談笑間神采奕奕,毫無老態。 趙緒未辯,只是但笑不語。 裴太后取了盒中之物,方才閱過幾行,便臉色大變,怒極而立,將手中絹帛擲于腳下,指著趙緒斥道, “大膽宣王!偷換南疆國書,形同謀逆!驍騎營何在!” “驍騎營統領裴賀在!”裴三身穿黑甲,執劍走進大殿,低首跪道,“參見陛下!” 裴太后看向來人,眼色狠毒,“裴賀!還不將逆賊趙緒拿下!” 沈羨倏地握緊了手指,不安地看向趙緒,卻見他默契地向她投去了目光,安撫的一笑。 玉州棧道,曾有刺客引了趙緒往云州,若非沈羨誤打誤撞救下了裴世子,云州瘟疫,怕是沒有這樣簡單收場,裴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