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4
人,借人之園,宴人以客,想來再無比此更加厚顏無恥之人罷?!?/br> 沈羨心想進園時曾見門匾一角鐫刻了一方秦字,原來是這般的緣由,她忍不住瞧了瞧趙緒,見他神色平淡,似乎并不將這些放在心上。 初七自岸邊支了小舟輕快靠近,還未到亭邊,晃著手中的魚簍就向著趙緒喊道,“主上!帝京最大最好的魚,給沈姑娘買來啦!” “好你個趙繹,竟敢壞了本郡主的好事!” 裴嘉魚見初七竟是提著魚來,撒手便將幾顆核桃向趙繹頭上砸去,趙繹哪里敢惹帝京這個小祖宗,哎喲了兩聲抱頭躲到趙緒身后,“三哥的園子這樣精致,小王只是借來一用,裴六你何必喊打喊殺?!?/br> “初七,”趙緒吩咐道,“將魚送去廚房,吩咐開席罷,就擺在湖心亭?!?/br> 初七應了聲是,便聽得趙緒的聲音里帶了一些笑意,又道,“讓秦叔莫要忘了找旭王府的賬房結清銀兩?!?/br> “三哥!哎三哥!” 初七素來喜歡折騰,最喜歡這些熱鬧來去,當下便十分歡快地應了,輕輕一蕩,小舟便急馳而去,猶有笑聲遠遠地傳來, “七殿下,等著你家老先生罰你抄書罷!” 湖心亭內忽然靜謐了一瞬,趙緒垂了垂眼,掩蓋住了一閃而過的神色,沈羨離得近,便瞧見了他的那分情緒,趙繹原本立在一旁,聞言面上的笑意也失色了兩分,她想大約新帝未登時,趙氏的兄弟幾人,曾經有過一些美好的光景,而如今再提起,卻成了椎心刺骨的舊疾。 她靠近了碧湖岸邊一些,轉身向著趙緒笑道,“碧湖這樣美,若是向前一些,許能瞧見更美的景致?!?/br> 趙緒亦是笑了笑,“這有何難,花船畫舫,七弟收藏之眾,不下數十?!?/br> 沈羨笑容深了些,“從前不知咱們旭王殿下竟是這樣大手筆的藏家?!?/br> 趙繹爽快地拍上趙緒的肩膀,“知我者,三哥也!” 碧湖果然并非死水,源頭另接一條京畿運河,縱長極遠,只是被人工鑿砸,截斷了大部分的水流,只余一條細細涓流緩緩前行,仿佛將帝京氣象,運河之勢蓄收園林之中,格局之精巧,可謂巧奪天工。 趙繹想來是憫園的老客,原本便收著一架畫舫在河道旁,先前被遍植的棠樹遮掩,眾人也不曾瞧見,如今聽趙緒這般說了,方才注意到那一角飛起的舫檐,鏤刻著精美的雕花。 “船來!”趙繹拍了拍手,那畫舫便被一路送到了湖心亭前,他愉快地擺了個手勢,“三哥,沈姑娘,請?!?/br> 趙緒走在前頭,步履從容,待近了船沿,方轉身向沈羨遞過手,溫和了聲音道,“跟我來?!?/br> 沈羨有片刻的恍惚,仿佛是回到了最初見到他的那一晚,那人容色雋雅,眉目卻清冷,在那個漆黑奔逃的夜晚,帶給了她許多的溫柔。 “沈jiejie!”裴嘉魚從一旁小跑而來,挽過沈羨的手臂,便往畫舫走去,趙緒緩緩收回手,眼底依稀有兩分笑意。 裴貞在后頭嘆了口氣,拍了拍裴賢的肩膀,面色似笑似奇。 待初七將宴席傳到了畫舫上,大船便沿著河道緩緩向前駛去,沈羨遠遠往回望過去,只見清風一送,便起枝條搖曳。 “春日快到了?!彼吐暷盍艘痪?。 趙緒遞過一杯酒,“熏風一至,可再來憫園,棠花正好?!?/br> “好?!鄙蛄w含笑點了點頭,仿佛來日一切安穩,皆如愿景。 “三哥,這是最好的春風釀,拿來接風最相宜,今日我們不醉不歸!” 裴嘉魚聞言便按下了裴貞手里的酒杯,“春風釀太烈,裴五你不準多飲?!?/br> 裴賢亦是微微一笑,遞過了一杯熱茶換了他的酒杯,“魚兒說的是?!?/br> 裴貞懶懶地擺了擺手,“春風釀,真是有趣?!?/br> “宣王殿下,”裴賢舉杯向趙緒致意,“云州一事,多謝援手?!?/br> 趙緒頷首,“不必在意?!?/br> “三哥,”趙繹舉杯向著趙緒,雙眼竟有些發紅,“三年未見,你可好?!?/br> “自然是好的?!壁w緒微微一笑,“玉州清靜,遠離紛擾,未必不好?!?/br> 趙繹便不再說話,只是獨自飲酒,許是今日快意,又許是想起了許多往事,不覺便飲的多了一些,面色漸漸有些發紅,沈羨不想這東道主竟是不勝酒力的,搖搖晃晃地起了起身,便一跤摔進了碧湖中,得了裴嘉魚狠狠一番嘲笑。 “旭王殿下?”見他許久未上來,沈羨有些擔心的問了一聲。 趙緒皺了皺眉,“初七?!?/br> “是,主上!”初七解了劍,一個縱身便跳進了湖中,摸索著尋趙繹去了。 沈羨方松了口氣,卻忽然間變故陡生,一支火箭狠狠扎進船身,也不待人反應過來,便有接二連三的箭雨帶著熊熊火勢而來。 沈羨心里霎時一沉,如今火起,勢必成災,怕是要棄船,可是碧湖已遠岸邊許多,箭支密集,難以保全。 “魚兒,走?!迸嶝憯堊∮行@慌的裴嘉魚,潛入水中便走。 “沈jiejie,大哥快救沈jiejie!” 趙緒提了初七的長劍在手,抬手間揮退了幾支箭羽,回首道,“裴賢,帶沈羨走?!?/br> “你小心?!迸豳t將沈羨帶入水中,涌過來的水流令人猝不及防地嗆了一些,裴賢力氣很大,只一會便已經離開船舫許多距離。 晏初七手里提著趙繹,見船只著起了火勢,焦急地喊了一聲主上,想往船身靠近,趙緒擺手阻止了他的意圖,吩咐道,“保護旭王離開,通知十一?!?/br> 以趙緒的身手,入水離開并非難事,初七為什么這樣擔心? 除非趙緒根本不會水! 沈羨用力推開裴賢,反身向燒得愈發兇猛的船身游去,她不能扔下他,那是她彼時彼刻唯一的念頭。 趙緒見她回來,眼底翻起一些復雜的情緒,他伸手將她拉入舫廂之內,一時只是無言。 “趙緒,”碧湖水寒冷,沈羨的聲音有些顫抖,“我來帶你走?!?/br> 趙緒輕輕撫摸過她沾濕的鬢發,低聲應道,“好?!?/br> 他棄了劍,將沈羨整個人抱在懷里,一道躍入湖中,一支火箭正貼著沈羨的頸間擦過,灼傷了一些皮膚,她痛的皺了皺眉。 盡管她的力氣并不大,卻依然拖著趙緒向前了許多距離,忽然間一支羽箭從水面斜入水中,整個貫穿了沈羨的右肩,她的右手猝然失力,放開了趙緒,緩緩向下沉去。 然而那一刻她卻覺得十分釋然,死在趙緒的憫園,也未嘗不是一種圓滿,那些沉重的肩負,在此時的碧湖水中,仿佛就這樣漸漸遠去了,她扯了扯嘴角,竭力向趙緒展開一個笑容,她想,她總歸是不欠他。 “沈羨!” 迷糊中聽見的,似乎是趙緒的喊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