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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人坐在桌邊喝茶,時不時朝山丘方向揮手。“朱利亞諾常在這兒玩耍?!?/br>狄奧多拉握住秋千的鎖鏈,懷念地望著早已受到腐蝕的木板。“那幅畫也是在這兒畫出來的。只有自己人才知道這個地方。它比密室安全得多?!?/br>說罷,她抬頭望向掛秋千的樹枝,指著木頭上的兩道平行的陳舊劃痕說:“你看那兒。那兩道劃痕是從前掛秋千的地方,它露在外面,說明這副秋千曾被人取下,然后又裝了回去?!?/br>恩佐踢開秋千下的落葉:“泥土很松軟,和周圍不同,這兒被人挖開過?!?/br>由于沒有掘土工具,他只好拆了秋千,將木板當作鏟子挖開那塊松軟泥土。沒挖多深,木板便碰到一個堅硬的東西。恩佐丟掉木板,用雙手撥開坑底的土,從里面捧出一只銅匣子。他吹去匣子上殘余的土壤,然后拿出自己得意的開鎖工具。狄奧多拉站在一旁,抱著雙臂看他忙活。匣子不一會兒就打開了。恩佐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迫不及待地取出里面的東西——一疊書信。他打開最上面一封,皺起眉頭:“我一個字也看不懂?!?/br>“給我看看?!?/br>狄奧多拉接過書信,快速掃了一眼:“這是一種密文,將帝國語中的每個字母逐個代之以相應的龍族語字母。除非知道替代規則,否則很難破解?!?/br>“很難?也就是說依然有破解的方法?”“當然。因為一種語言中總會有某些字母出現頻率高,某些字母出現頻率低,知道這一點,破解密文就不成問題了?!?/br>“您似乎對密文非常了解?”狄奧多拉抬眼看著恩佐:“這是最基本的歷史。中曾記載大帝用密文和他的屬下通信,而是貴族子弟的必讀書目,如果朱利亞諾在這兒,他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br>“喔……我一直覺得那是本爛書……”恩佐抓抓腦袋。女學者移開目光,慢慢搖了搖頭,表情好像在說“真是不學無術”、“這種人怎能當朱利亞諾的老師”、“誤人子弟啊”。“呃,您能破解密文嗎?”“我可以試試,不過需要時間?!?/br>“留給您的時間恐怕不多,您必須盡快……越快越好?!?/br>“我知道,我也很好奇薩孔家族到底惹上什么禍事才慘遭不幸?!?/br>他們回到馬車上,恩佐一反先前的冷漠,殷勤地為女學者拉開車門,還扶她上車。狄奧多拉一直古怪地看著他,不過沒說什么。馬車駛上鄉間道路。三不五時便能看到農民成群地往城市方向趕路。車廂中忽然傳出聲音:“您不會逼他做他不情愿的事,對嗎?”恩佐神色如常,靈活地驅使馬兒繞過路上的水坑和石頭?!澳甘裁??”“假如朱利亞諾不愿成為緘默者,您不會強迫他吧?”“當然不會,我尊重他的意愿?!?/br>“可我看您不像那種輕易放棄的人?!?/br>“我沒有放棄,我只是……愿意靜觀其變?!?/br>“先生,我研究龍族學,你熱愛愛麗切·伊涅斯塔,兩者天差地別,卻有相似之處。龍族文化中有一種概念類似人們常說的‘命運’,叫作‘無名之力’,它們認為世間萬象無不是‘無名之力’冥冥中運行催動的結果,而萬物從誕生之始便被定下了未來。愛麗切·伊涅斯塔認為眾神可以支配人類的命運,無論凡人如何掙扎,都逃不掉宿命。這兩者豈非異曲同工?你是不是有絕對的把握:朱利亞諾不論如何都勢必走上眾神安排的道路,所以才敢這么自信地說話?”恩佐望著前方,梵內薩巍峨的城墻和許許多多高聳入云的尖塔從冬季的霧氣中逐漸顯露,呼嘯的寒風帶來神廟悠長的鐘聲。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這到底值得慶賀,還是令人悵惘?“是的,我是這么相信的?!?/br>“我回來了?!?/br>恩佐推開“靜謐之間”的門,發現朱利亞諾仰面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袋下面,若有所思地望著天花板。一聽見恩佐的聲音,他立刻從床上跳起來,手腳并用地爬到床沿。“找到什么了嗎?”恩佐含糊地應了一聲,坐在床上,往朱利亞諾身邊靠了幾分?!罢业綆追饷苄?,你的老師拿去破解密文了?!?/br>“還真有東西??!我本來沒抱多大希望……”說著,他作勢要解恩佐的衣服。刺客吃了一驚,“你今天怎么這么主動?”“……你在想什么啊,我只是幫你換藥而已?!敝炖麃喼Z鄙薄地哼了一聲。一天之內連續被兩個人鄙視,恩佐郁悶至極。朱利亞諾幫他脫去上衣,解開身上的繃帶。傷口愈合得很好,不見感染的跡象,再過幾天就能完全康復,只會留下一道疤痕。朱利亞諾拿出一瓶酒,沾濕紗布,輕柔地擦拭傷口周圍。恩佐咬著嘴唇,一聲不吭,肩上的肌rou卻緊緊繃著。他正努力忍受疼痛。清理完傷口,朱利亞諾給他換上新的紗布,整整齊齊地纏好,順便打了個蝴蝶結。幸好恩佐看不見背后,否則肯定要抗議。“你包扎傷口越來越得心應手了?!?/br>“我倒寧愿永遠沒有施展所長的機會。我不想你受傷?!?/br>朱利亞諾攤開手掌,貼著恩佐的脊背,沿著他精悍的肌rou向上移動。每向上幾寸,手掌就能感觸到凹凸不平的舊傷疤。他竟受過這么多傷。“我記得你曾說過緘默者所受的每一次傷都會刻骨銘心。你記得自己身上每道傷痕的來歷嗎?”“記得是記得,但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憶?!?/br>朱利亞諾的手掌停在他的右肋,那兒有三道平行的傷疤,兩頭細,中間寬,像動物的抓痕?!斑@個傷是怎么來的?”恩佐微微蹙眉?!傲昵叭ゴ虤⒍嗔_希尼亞的一個富豪了,他養了三頭變種利齒兇獒,這是其中一頭留下的紀念品?!?/br>“其他兩頭呢?”“被我做成皮衣了,你想看嗎?”朱利亞諾沒有回答,手掌繼續移動,掠過脊背中央一道細而深的疤痕?!斑@個傷呢?”“三年前去刺殺尼達爾的一個貴族,他的保鏢身手了得,使一種我從沒見過的直刃刀,刀刃像蟬翼那么薄,出鞘的瞬間刀勢最兇?!?/br>“我猜,那把刀也被你帶回來留念了?”“沒有,它碎了?!?/br>手指沿著肩胛骨游向左側心口。恩佐不舒服地扭了扭?!皦蛄税??要是想聽我的輝煌戰績,我可以跟你繪聲繪色地說上三天三夜,說到你吐了為止?!?/br>手指停下了,頂在背部左側心臟之后的位置。那兒有一道貫穿身體的傷痕,同時在前胸和后背都留下了可怖的瘡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