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會該去弘文館了?！鼻厝蓊櫳熘鴳醒哌^來，“醒了有葡萄汁?！?/br>
周涵芝嗯了一聲睜開眼，恍惚間拉住了秦容顧的衣袖，竟不想再松手。

夏日里白玉錯金碗中冰涼的葡萄汁，再怎么比也比不上秦容顧。

“那你抱著我去好了，我起不來?！敝芎ト嗔巳嘌?。

“當然可以，我歡喜得很，只怕你還沒出太子府就后悔了?！?/br>
他聽完一笑，自己站了起來，“有道理，我還是自己走著去罷?！?/br>
涼槐蔭

白槐如雪風拂香，鄭琰下午跑到了弘文館來，抱著胳膊閉目靠在槐樹下。

聽見腳步聲，他睜開眼粲然一笑，“我要以為羨言下午不來了?！?/br>
“起晚了，”周涵芝道，“鄭大人又靠著樹，不說你沒骨頭，可這樹上偶爾有會蜇人的蟲子，還是別靠著了?！?/br>
“你這么為我想，我當然要聽?！编嶇裘?，“從明日你不來弘文館了？”

“天熱了，我也想歇一歇。鄭校理別在外面戳著了，進來坐坐?！敝芎プ哌M文翰閣。陸克禮撐著額頭拿了卷書也不見翻頁，仔細一看竟是在打盹，他便又走了出去。

“我一會回去熬漿糊，過來和姜大人聊了幾句順便等著你。你要是不來了，我去周大人府上找你？”

“啊……”周涵芝愣了，“要不……換我去找你好了，我來了去麟趾館找你?！?/br>
鄭琰握著折扇點了點頭，“也行。不過羨言，我看你這樣是不想無事時和我出府轉一轉，莫不是在家中藏了美人?！?/br>
“我悶在府中能生金子還不成？”周涵芝笑了笑。

“我走了，你也別送，天熱多喝些淡茶水?！编嶇鼡炝艘淮被嘀斡屏顺鋈?。

周涵芝悄悄拿過陸克禮手中的書，捏著自己的臉看了一會覺著無趣，便磨了墨接著抄上午謄了一半的書。抄到了一個“憫”字卻想到了秦容顧，向來是秦容顧找他，他沒見過秦容顧在吏部對著一堆人名考功司封時是何樣子。

想來也是溫溫潤潤極少動氣，每每嚴糾細考卻免不了刻毒幾句罷。上午回去還聽見秦容顧念叨元州水患蠲租稅的事，言語間他便笑笑，也不明說哪個大人貪墨瀆職，上諫時可清清楚楚毫不心軟，他若忙起來也不省心。

想著不免分心，周涵芝再一看，自己不知何時寫了個秦字，一張紙作了廢。

“哎呦我居然睡過去了?！标懣硕Y胳膊一晃睜開了眼，他拍了拍腦門，“讓羨言笑話了，我也想明兒就不來嘍——”

“陸大人有才能多擔待些，我們一幫毛頭小子什么都不懂，歇了也不妨事?！敝芎テ鹕淼沽吮o陸克禮。

“羨言凈會哄我們這些老頭子。罷了罷了，你好好歇一歇，掰著指頭數數也沒幾天你就回來了。一會你叫人抬了箱子里的舊書出去晾晾，我這一睡沒了準，得趕緊出去一趟?！?/br>
“您先去，我寫完這個立刻就去?！?/br>
周涵芝找了人把書搬出去晾著，自己隨手捧了一本靠著槐樹看，忽然又想起自己剛剛才說過鄭琰不要靠著樹，習慣久了便不自覺了，自己無奈笑了笑。

一陣風恰好吹過書，翻開的這頁上寫了焦明神鳥。這不是常見常聽聞的鳥，周涵芝還是聽鄭琰講過，他并不知這鳥長得是何樣子，自然也不知道鄭琰送他的赤瓊瑪瑙上刻的就是這個。

“鳥部字，東方發明，南方焦明……中央鳳皇?！彼麖澫律砗仙狭藭?，看一看也未放在心上，順便學著鄭琰撿起一串槐花聞了聞。

他在屋子里坐著時就可以聞見槐花的香氣，難怪陸克禮抱著書一打盹也入夢黑甜。

重水華

秦容顧起得早，不過想來還是冬日更辛苦，天不亮時早早起了去朝殿外等著，照雨不能跟著他，為防走水宮中又不許提燈。夏日天熱容易早起，他照樣不愿意擾周涵芝好夢，除了休沐或逢節時周涵芝極少在醒了之后就見著他。

昨夜里整理書冊折騰得久了，周涵芝一覺睡得昏天黑地，醒來一看已是朗日高照。他穿好衣服就跑出屋子，浮煙正在擺桌子，也連忙跟了出去。

半月前陸克禮送了他幾粒自家的碗蓮種子，他仔細撬開蓮子的硬殼，秦容顧找人搬了魚缸放在院里把種子扔了進去，他后來沒放在心上，秦容顧沒事便替他照看照看。昨夜里蟬鳴歇了，秦容顧和他不愿回屋里坐在臺階上閑聊，忽然想到了那缸碗蓮，過去一瞧半個巴掌大的蓮葉鋪著，從中抽出了幾枝花苞來。

周涵芝急著去看花開了的樣子，這是陸克禮自己的好寶貝，花色紅深至紫，卻極少能生出種子。

秦容顧居然站在院子里，穿了件淺三綠底蠟白邊大袖衫，外罩了件清透的紗衣，一身清涼背對著他，對著青底紫藤月季花魚缸不知在干什么。周涵芝悄悄走了過去，看見平日穩重的太子正入神的拿手指摁著碗蓮的葉子，葉子不沾水又浮出來，他便再摁下去。

“涵芝千萬別拍我，我已經看見你的影子了?！鼻厝蓊欈D過身看了看他的氣色，“終于起來了？”

“……”

“先去用了飯，我今日回來的早而已?！?/br>
“今日沒事？”

“和幾位大人一聊我覺得有大事，左右你閑著，傍晚人都歇著時，我帶你去?！?/br>
周涵芝點點頭對著一缸碗蓮看了半天，用了飯便自己悶在屋中作畫，花熏里燃著紫述香，秦容顧在一旁捧著卷史書漫不經心翻著。

“涵芝可知道曲應云曲將軍？”

“弘文館的宣史列傳中見過，我隨不知其是第幾位，卻知其忠心?！?/br>
“彼時國土之西的西北有狄倫人，過伯裂山有樗娘子國。我不知當時史官作何想給樗娘子國取了這個名字，一個蕞爾小國人卻各個厲害，甚至勝于狄倫鐵騎。淳風四十一年宣朝有分崩之險，又逢其作亂，曲將軍出戰滅了這一幫燒殺jian掠的蠻人，也殉國于其地。后逢圣德帝中興，這才一穩江山?！?/br>
“我若沒記錯，曲將軍還是仁寧長公主的丈夫，長公主不舍夫婿，在曲將軍殉國后自經而死了?！?/br>
“是，書上寫他臨別時對長公主說：‘吾非不懼死，非不憐汝，國重而汝輕不可比。若辭不赴，后人每言吾多情憐美人，而吾亦有萬世負國臭名，心愧于天下。時乏英雄，使吾一豎子成名矣?！怯⑿?，后世也該得些尊重?！?/br>
“為什么說起這個？”周涵芝放下筆看著他，“還是，一會的事情便與曲將軍有關系?！?/br>
“你倒是敢猜，還猜的挺對。近日不知哪個風流才子嫌自己命長，寫書編排曲將軍，說他是做了對不住仁寧長公主的事才去了樗娘子國。書中寫的有模有樣仿若親歷，不知正史的人看完怕是深信不疑?！?/br>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