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擦身而過時，他淡淡道，“沒人能影響我的決定，包括師父你！”

    *

    御羽軍找到厲飛瑤和顧寒尋的消息傳到山下時，幾乎整夜未眠的皇帝這才松了一口氣，當即就感覺有些頭暈目眩，隨侍的內侍總管上前，給他輕輕按壓太陽xue，“圣上，既然郡主和世子找著了，這下山還要一些時辰，您要不先去歇歇吧！”

    皇帝擺擺手，“在朕的圍場里，居然有人敢刺殺當朝郡主，朕要先問問飛瑤丫頭，當時是什么情況！”

    厲飛瑤和顧寒尋一下山就被召到了皇帝的大帳，入內詳談半晌，無人得知說了些什么，只是到了晌午的時候，皇帝下令結束秋狝，直接回宮。而至此以后，這么大的事像水波一樣，消于無形，竟然沒人再提徹查的事。

    半月后的上京城，城西某個偏僻的茶樓里，老板杵在柜臺后面打瞌睡，忽聽門簾呼啦啦被掀起，隨著冷風進來的是兩個戴帷帽的女人，看不清面目。

    老板懶洋洋地打量兩人一眼，指了指樓上。其中作奴仆打扮的便在前面引路，“夫人，您小心臺階！”

    她們進的是左手第一間房，房里擺設簡單，只在屋正中有個八仙桌。桌對面是一扇山水屏風，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對面坐了個人。

    被稱作“夫人”的女子剛在八仙桌旁坐下，就壓低聲音急急道，“你們是怎么辦事的！不是說不死不休嗎？他現在好好地活著回來了！”

    屏風后面沒有動靜，半晌才聽到茶盞擱在桌上的聲音，隨后一道清越頗顯年輕的聲音響起，“我們歃血堂的規矩，不死不休！既是指我們追殺的人，也是指堂內殺手。如今派出去的十三絕殺，全部送了命，難道還不是不死不休嗎？”

    女子怒地拍了拍桌子，“那是你們學藝不精！”

    屏風后的人嗤笑一聲，“無知婦人，我堂十三絕殺出世至今，從未遇到敵手，如今全部折在這里……”他沒有再說下去，轉而說道，“你當時并未說是如此難纏的對手，現在剩余的酬勞可不是這個數了！”

    女子氣的聲音都大了幾分，“你這是想趁火打劫不成？！”

    屏風后的人淡淡道，“我歃血堂損失慘重，總得從夫人這里找補些回來！是不是，方，姨，娘？”

    方氏見被人叫破身份，有短暫的慌亂，但她很快鎮定下來，“銀子我一分都不會少你，可是這事除了你以外，不能再讓任何人知曉！否則，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

    她這話說的極沒有膽氣，自己都心虛幾分，后悔不迭怎么就鬼迷心竅，找了江湖上的殺手。

    屏風后的人又輕笑了一聲，笑聲極其嘲諷，開口的聲音偏偏十分溫和，“這是自然，我歃血堂辦事你放心，該閉嘴的事就會老老實實帶到棺材里！”

    待到方氏出了房間，從屏風后走出來一個中年男子，戰戰兢兢順著頸邊的長劍，望向旁邊的白衣少年，顫聲道，“少俠……”

    白衣少年眉眼如畫，眸子里卻像淬著寒冰，“很好，我就喜歡你這樣聽話的人，安安靜靜什么也不多說。為了獎勵你，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十三絕殺沒有死光光，還有一個人在我手里！然后還告訴你一個壞消息，如果所猜不錯，你們位于盧城的總堂恐怕已經被攻破了，世上將再無歃血堂，畢竟你們江湖仇家不算少！”

    “你！”中年人怒目圓瞪，還不待一句話說完，他就轟然倒下了。

    少年安靜地將劍尖的血在中年人衣服上擦干凈，抬眼時，從梁上落下來的石云和羅寬面色復雜地看著他。

    “我現在可有資格成為你們的主人？”

    石云羅寬對視一眼，頭一次在他面前屈膝跪下，“石云/羅寬參見公子！”

    第48章 第 48 章

    出了茶樓, 顧寒尋上了停在后門巷子里的馬車，直接回了春熙巷子的別院。別院里, 現在正有一人在等著他。

    這人四十來歲, 穿著一身周正的萬字回紋錦袍，樣貌普通，嘴邊的兩撇八字胡須又給人精明的感覺, 他本是在庭院里來回踱步，看到大步流星走進來的顧寒尋, 他急急上前見禮。

    顧寒尋還不等他彎下腰，就要將他扶起來，“周叔，你是曾經跟著我母親的老人，不必這樣多禮！”

    周叔堅持將一禮行完, 正色道，“禮不可廢！”

    顧寒尋只好由著他，待他直起身時, 才道，“此次剿滅歃血堂還多虧了周叔四處散布消息, 暴露了他們的總堂, 讓江湖人士可以一舉攻破！”

    “歃血堂做事不顧江湖道義, 任何買賣來者不拒，也是他們咎由自取。況且要不是公子擒住了十三絕殺中的一人，我也拷問不出總堂的位置！”他抬眼欣慰地看著顧寒尋，“公子如今能恢復, 長公主在天之靈也可安息了！”

    石云大大咧咧道，“你這小老頭，如今不用專替公子打理產業，可高興壞了吧！”

    周叔沒有理會他的話，轉而問起顧寒尋，“公子如今有什么打算？”

    顧寒尋看著庭院枝頭已經發黃枯萎的葉子，徐徐道，“按兵不動，等到了時機，再一網打盡！”

    *

    日子平淡如流水，轉眼天氣漸冷，上京迎來了今年第一場雪。

    清晨厲飛瑤出府去書院，坐在馬車里看著窗外銀裝素裹的街道，恍惚想起自己剛到這個世界時，也是冬天，轉眼她待在這里都快一年了。

    下馬車時她也在出神，一不留心踩到結冰的石板上，腳下一滑，驚叫著往前撲去。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摔個狗啃泥時，身邊冷風拂過，張惶亂抓的右手被人穩穩扶住，腰間被人輕輕一攬，“小心！”

    厲飛瑤捂住砰砰亂跳的心抬起頭來，就見顧寒尋披著雪白的斗篷站在她面前，精巧的下巴尖攏在毛茸茸的的雪白毛領間，露出的一雙鳳眸黑亮水潤，一如初見。

    厲飛瑤不好意思地笑了，“早呀，呆子！”

    顧寒尋眼里漾出輕輕淺淺的笑意，“早！”他摸了摸她冰涼的手心，旋即皺起眉頭，“手怎么這么涼！”

    他看向她身后跟著的兩個丫鬟，“沒給郡主準備手爐嗎？”

    采秋被他驟然看過來的眼神驚了一跳，心中莫名有些發憷，“郡主說不用，奴婢們就沒有準備！”

    厲飛瑤拉拉他的衣袖，“我覺得抱著個手爐累贅，是我讓她們不用準備的！”

    顧寒尋抿了抿唇，抬手將自己脖頸間的雪白圍脖取下來，將厲飛瑤的雙手攏在里面，“天氣冷了，下次讓丫鬟準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