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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間殿宇屋脊,青堂瓦舍,整齊明亮。白虎堂的眾多弟子,正在練劍的練劍,論心的論心,調試機關的調試機關。原來千仞山聳立云霄,卻也分山向山背。適才封淳圖快,是從山背的那一面懸崖峭壁直上的山巔,其中雖無人值守,卻機關千重,封淳看似踏步隨意,可是每一步都恰巧踏在疊疊機關的空隙上,這才一路直上云霄頂。若是外人攀援,不知其中深淺,再高的武功也無法在絕壁上躲避毫無死角的暗箭。而此時封淳與鎮敏走的則是千仞山的陽面,陽面因為地勢稍緩,由此因著山勢建了層層防御工事。當年北朝走狗四圣攻山,走的便是這條路。曾經的血雨腥風早已經不再,斷劍殘戟也早被清理,如今房舍灰墻青瓦,都是十年前新建。其中練劍的弟子們也都年紀不大,如今更是以封淳為長,這時眾人瞧見他,紛紛圍了過來,叫道:“師兄回來啦!”封淳微微一笑,和大家打了招呼。這時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從眾人中走出,只見他白面細目,手中提著一柄長劍,向封淳行禮:“師兄,您這么長時間才回來一趟,求師兄指點指點我們?!?/br>封淳認得這是他的十二師弟方欣,據說這孩子在眾年少弟子里,現在最得鎮北天的喜愛。鎮北天甚至對朝廷來的客人夸過一句話:“以方欣的根骨,日后趕上封淳不是難事?!辨偙碧煺f這話時,封淳正在外面辦事,回來以后聽說了,也不過是一笑了之。趕上他?他倒還要看看這位小師弟有沒有這個能耐。封淳笑了一笑:“方師弟,不是我不愿,是真的有事在身?!闭f著封淳掌中五指并攏,微微一翻,一片若隱若現的金光便映入了方欣瞳中,“金箋???!”方欣低低驚呼一聲。封淳微微點了點頭:“師弟師妹們,就此別過了?!?/br>說完封淳一陣風似地走了,鎮敏哪里還追的上?她對著方欣一跺腳:“你又搗亂做什么?這下他走啦!”方欣仍然一副呆愣的模樣,抓住鎮敏問道:“師姐,那真的是金箋印嗎?不是說師父在執掌白虎堂之前,最后一道考驗才是金箋印嗎?大師兄當年連紫箋印的邊都沒摸到,如今……難道師父已經執意傳位于二師兄了?!”方欣話音一落,眾多師兄弟姐妹們都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其實大家心里都清楚,大師兄那模樣,又是廢人,白虎堂是怎么也不可能傳到大師兄手中了,所以眾多師弟師妹們喊“二師兄”的時候,便都自然而然地把“二”字去掉了,直接喊了“師兄”,只是封淳如今才二十又四,承繼的考驗沒有想到竟來得如此快。可方欣心中卻存了不一樣的心思,他知道封淳是江南鏢局封家嫡長,是要繼承家業的。再加上鎮北天又金口玉言斷了他與封淳根骨不相上下,前途不可限量,他心里從此就存了事了,金箋印的一驚之下,不禁脫口而出,連鎮敏的臉色也沒看清。這時鎮敏心下一片懊惱,甩開了方欣的袖子轉身就走,斥道:“你這個不懂事的小孩,你知道什么?說到大師兄,我爹還叫我去找大師兄呢,讓開!”鎮敏掉頭就走,師弟師妹們知道她脾氣,都諾諾讓開一條路。鎮敏沒留住封淳多說幾句話,邊走邊恨恨地踢著路邊草坪上的石子,一路朝大師兄練功的房間行去。自從大師兄給人打成殘廢了以后,他就不太和師弟師妹們過招了,整日把自己關在習武堂中金木水火土五個機關陣里,和機關對練。至于大師兄是怎么殘廢的,被誰打殘廢的,鎮敏當時還小,并不知道,而父親對于這件事又諱莫如深,所以鎮敏也一直不敢問。鎮敏對于大師兄最初的記憶,是一片苦苦的藥味。當年封淳還沒上山拜師,山上除了爹爹,就只有她和大師兄兩人。大師兄每天都要熬藥抹在自己那條斷了經脈的腳上,那味道苦得澀人。大師兄那時還負責生火做飯,她至今都記得,自己皺起鼻子,強忍著吃大師兄做的那帶著苦澀藥味的飯。當時她哭著說:“我不想吃藥鬼做的飯!”一向對他和顏悅色的爹爹啪地一掌打碎了她的碗:“挑三挑四!不吃就沒得吃!”那時她還是一個小女孩,鎮北天在的時候忍著不敢哭,鎮北天吃完放了筷子一走,她就放聲大哭起來。大師兄在旁邊對她說:“你聞不慣的話……我下次做飯之前洗個澡?!?/br>她記得她小時候喊:“你洗澡有什么用?你不如不要涂藥了!每天涂藥每天涂藥,到處都一股子藥味!我爹爹早說了,你腳上的斷筋接上了也沒什么用,平常生活也還罷了,遇見強敵都是分毫之間的事,一擊就能讓你接上的再震裂了去,狗屁用都沒有!”大師兄沉默了,鎮敏現在已經不記得那時大師兄的臉了,那時候大師兄應該還只是個少年??纱髱熜稚倌甑臉幼?,在鎮敏的記憶里卻一點殘影也沒有留下。鎮敏一日一日長大,后來追憶往事,漸漸明白了實話畢竟傷人,不能隨便說的道理。從此她心里就藏了一份對大師兄的愧疚。所以她即便事事任性,對師弟師妹甚至封淳,都有些長不大的小姐脾氣,可唯獨對日漸古怪的大師兄,她卻總是小心翼翼的。這時她來到了大師兄練功的房門前,遠遠就放輕了腳步。她還記得有一次,她啪嗒啪嗒地跑過去,喊:“大師兄,爹爹喊你去呢!”大師兄被她一叫,回過頭來,正巧機關陣“土”里從斜方飛出來一塊大石,大師兄不知在練什么,正綁著他那條廢腿,結果一條腿躲閃不及,眼看要被那大石迎面砸中了,大師兄抬手便把那大石劈了個粉碎,結果掌風所及,連帶把“土”室的機關整個打壞了,大師兄后來修了半年才修好。這時鎮敏遠遠就聽見機關室里一陣噼里啪啦地響,便知道大師兄在里面。她怕自己又犯錯,便心道,你練一兩個時辰總要休息片刻,我等你休息的時候再去找你。想到這里,鎮敏就一個躍身,躍到身后一顆大樹的樹干上,坐著練起龜息功來。從樹干上,正巧能從窗戶中看見房內的情形。只見大師兄還是老樣子,穿著一件短褐粗衣,臉上大汗淋漓地。其實鎮敏有些不懂,當初為什么鎮北天要把武開陽收成開山大弟子。她雖然不會武功,但是跟在鎮北天身邊,武學耳濡目染,卻是極為精通的。比如說看弟子的根骨,重在清,在奇。清者,靈巧,迅捷;奇者,能為人不能為之事。鎮北天這么多弟子中,根骨最為清奇的便屬封淳了。身材頎長,肌rou紋理順滑不臃腫,骨骼不粗不細,力量卻比常人要強。可鎮敏在大師兄身上,怎么看也看不見清奇二字。大師兄身材高大,肌rou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