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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 以為剛才他醒來是她的幻象,著急地推了推他胳膊,看他手背還隱隱泛著她掐過的指痕,才敢確認。 然后著急地問:“那我是誰?你別不說話啊——沈知晝,你有沒有忘了我……” “你不是,”他眼皮微掀,鴉羽般的睫上,簇著一縷從窗外躍進的柔和的光,輕輕地笑了一聲,“我的晚晚嗎?” 是,她是晚晚。 不是林梔,不是任何人。 是沈晚晚。 是他的晚晚。 “是,”她抬起手背拭了拭眼角淚,笑著迎上他無比平和溫柔的目光,“我是晚晚?!?/br> 是你的晚晚。 - 一周后。 沈知晝歸隊,回警局報道,記一等功。 戚騰無比自豪地向周圍的同事和后輩們介紹身邊這位一身筆挺警服,雖形容年輕,但卻無比颯爽英朗的男人,說,這是我們的英雄。 沈知晝覺得心口都燒了起來。 那枚小小的國徽,就拓著緊密的線印在那里,印在他的骨血之中。再也分不開。 在一眾欽佩與肅然起敬的目光中,他六年來頭一次有勇氣直起腰板,毫無顧忌地穿上了這身颯踏警服,向青天白日,向國旗,向國徽警徽,莊重地敬了一個禮。 隨后,舉行了嚴肅的歸隊與宣誓儀式。 鏗鏘有力的人聲,擲地有聲地沸騰在朗朗天空之中—— 宣誓著他們,將以此生最熱忱、最忠誠、對祖國人民最敬懇的一顆鮮活赤子之心,賭上性命,賭上人生,與毒品,與罪犯,與黑夜,做窮盡一生的斗爭。 - 那之后,戚騰帶沈知晝去了伯父權開宙的墓碑前。 許凌薇和晚晚就等在那里。 見他從當初那個眉宇間還染著寸脫稚氣的男人,如今已以一副全新的模樣出現,許凌薇眼角不禁有熱淚涌出。 握了握他的手:“你來了?!?/br> 他點點頭。 “你伯父和你爸爸mama,肯定很欣慰?!?/br> ——還有meimei。 他正這么想,晚晚已經悄悄地把懷中的白菊遞給他。 塑料包裝紙在懷中不安分地沙沙作響,他抿著唇,深深望她一眼。 他接過花束之際,她也才驚覺—— 六年來,在那些暗無天日的時刻,鐫刻在他眉宇之間的頹然之氣,卻全然未消。 ——見過黑夜,怎么會忘記黑夜的模樣。 可知道有無比絢爛的白晝存在,所以,才會咬牙堅持下去吧。 可這種慣常的頹然,如同他的傷疤鐫刻在周身,永遠無法消退。 沈知晝放下白菊后起身,不自禁地望向天邊。 飛機拖著長長的尾巴拉出一條白線滑過晴朗無云的天際,好像是有一把刀,把他的皮膚滑開。 有鮮血涌出,無休無止。 疼痛的,或許無法愈合。 他想,自己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死亡。 死亡的方式多種多樣,這個世界上,每時每刻都會有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死去,也不少他—— 突然,有一只溫熱柔軟的手,輕輕地牽住了他。 “……” 他垂眸。 她纖細的手指撓了撓他手心,小臉表情嚴肅,似嗔似怪,揚起尖俏的下巴,點了點在一旁已經準備開始祭奠儀式的許凌薇和戚騰,小聲且嚴肅地責備他: “你別發呆啦?!?/br> 他牽起唇角,溫柔地笑了笑。 回捏住她的手。 這才看向墓碑上那熟悉到有些陌生的名字,那個再也醒不來的人。 想到死后連骨灰都沒落到一捧的父親知曉,想到mama,和未出生的meimei知晚,想到了程嘉樹。 他也終于能給他們個交代了。 - 離開墓園后很遠,他與她走上林蔭大道。 他拉住她手,她跟在他身后,兩個人走得很慢很慢。 就像那年在海邊漫步,她天真地問他木板下是否是海時那樣,她這時依然是個問題無休無止的天真的小姑娘,揚起嬌俏笑臉問: “你今天去警局,就領了這一身衣服么?” 他步在林蔭之下,有斑駁的光落在他臉龐。 暖融融的光盡數被揉碎了,全都落入了他眼底,他的笑容也愈發溫柔,卻也依然透著抹難以忽視的邪痞: “你不喜歡?” ——怎么會。 她心底這樣說,拽了拽他手,上前一步與他并肩,抬頭對上他深沉的眼,呶著唇,假意說: “不喜歡?!?/br> “哦,那就是,喜歡我不穿——” “沈知晝——”她臉紅著打斷,直跳腳,“你好壞??!” “我又沒別的意思,”他笑了笑,轉眸直視前方。再走不遠,就是他們以前常去的海灘了。 他不由地扣緊她五指,加快了步伐。 猝不及防的加速,她步子小,差點兒就跟不上他,著急地低喊:“唉,你別這么快……我、我要跟不上了——” 他顧不上喘氣,拉著她,一直朝著波光粼粼的海面奔去,邊笑著回應: “怕什么,跑累了我背你回去?!?/br> 她腳步戛然一停,突然就頓在原地不動了。 就像是小時候耍賴非要他背她那樣,停下來,賭氣一樣甩了甩他胳膊,瞧他疑惑地回頭看過來,她抿著一線皓齒紅唇,嬌嗔地笑: “不,我要你現在就背我?!?/br> 她也有很久很久,沒跟他撒過嬌了。 他卻也不惱,只覺得她這模樣十萬分的可愛。 他溫柔地凝視她,海面那熠熠閃爍的光,堪比夜空的星星,就在他眼底隱隱浮現。 他屈膝半蹲下,拍了拍自己肩膀:“上來?!?/br> 她愉悅地糾纏住他脖頸,趴上去之前,卻頓在原地,擔憂地問:“你……傷呢,沒事了嗎?” “我什么傷沒受過?” 他笑了笑,一瞬驚覺,那些曾讓他心底發苦的事,仿佛在一瞬間,都成了別人的故事。 好久遠啊。 他不禁懷疑是否真的發生過。 可此刻被她的語氣感染,卻沒嘗到有多少苦澀的感覺了。 只有她能治愈他吧。 他便又催促:“晚晚,上來?!?/br> “啊……” 她磨蹭半天猶豫不決,突然就后悔提出這樣任性地要求。 剛小心翼翼說了聲“要不算了吧”,他突然從后拽住她兩條纖細的腿,將她半個人背上了身。 “啊——” 她嚇得一陣發抖,下意識地,緊緊抱住他的肩頸才能趴穩。 就是這樣一個細微的動作,讓她發覺,原來她對他的依賴,數年來,從未改變。 他背著她,緩步地走。 曾經的少年已出落成了個身形堅實的成年男人,脊背比從前更寬敞,使人安穩。 她枕在他肩,手指摩挲著他胸前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