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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谷回到廖月閣,難道還帶不走一個六歲的孩子? 在萬毒谷池那一個月死了多少孩子,唯獨他二人活下來,卻只有一顆解藥…… 若他當時沒有動那么一絲惻隱之心將解藥讓與她,便是熬過了萬毒池,她也活不成。 且不說之后她在萬毒谷過著的又是怎樣九死一生的日子。 再有,若她所言不假,陳橫易應是一開始便知她人在萬毒谷。知道這般真相卻不為所動,任由她在萬毒谷自生自滅…… 這樣的救,可是也算救? 君凰愈想愈心疼。 “莫要多想,縱是欠他的,你方才也還了?!?/br> “我知道,可是……他就算救了我,我心里也仍有種說不出的難受,他明明可以把我帶走的。他若把我帶走,我便不用在萬毒谷熬那三年?!?/br> “三年說起來不算長,可在那里都是度日如年,有好些次我險些熬不過去。這一身精湛的毒素,這一身世間少有人能及的武功,以及不懼萬毒的體質……我只用了三年?!?/br> “三年,不僅要習武,還要時時想法子解掉下在身上的無名劇毒,若是解不了就只有死。毒人藥人……凡萬毒谷折磨人的法子,每一樣我都未逃過?!?/br> “除此,還有接連不斷的刺殺任務。猶記得我第一次接任務時,連內功心法都未入門,若非身上恰帶有些簡單的毒藥,許就死在了對方手里。即便最后僥幸殺了目標,也險些去一條命……” 她每說一句,君凰就覺得好似有千萬根針插在心上一般,疼得都快要窒息了。 她這些年所經受的磨難,他大抵能猜到,卻從不敢細致去深想,也從不敢開口去詢問。 “君凰,是不是我太貪心了?分明被人救了性命卻無法感激,反而生出些許埋怨來?!?/br> 另一只手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是?!?/br> “卿卿,你一點兒也不貪心,若換作其他人,許不止有怨,還會有恨。你已經做得很好,多番饒過陳久祝,對陳家已是仁至義盡?!比魮Q了他,對陳家定再不會有絲毫情誼,更莫要提對他們多番留手。 “別想太多,你這般年歲承受得已經夠多,莫要再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煩憂?!?/br> 她才過了十六歲的生辰步入十七而已。 與她同齡的那些世家貴女們,多是在為終身大事犯愁,有誰如她一般煩憂國仇家恨家國天下的? 若是別人,此番見著棄自己不顧,任由自己自生自滅的外祖父時,定會盤問譴責,偏生她一句多余的話都不說,冷靜理智得不似這個年歲該有。 她曾經也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公主,難道她不需要親人的關心愛護?自然不是。 她只是不敢再去奢望罷了。 君凰垂頭吻吻她的發頂,“縱是這天下人都棄了你,你也還有我?!?/br> 顧月卿心尖微顫,抿唇低低的應一聲:“嗯?!?/br> 然她還來不及多感動,便聽他低沉笑道:“當然,你有我一人便夠了。我一人,足以抵過天下人?!?/br> 暗暗翻個白眼,他還真不是一般的自覺良好。 不過經他這般一鬧,她煩悶的心情似是散了不少。 誠如他所言,她有他一人便夠了。 天下人再多,又如何及得上一人的一心相待?更及不上兩人的相知相守相伴一生。 * “祖父,恕孫兒逾矩,您方才不該那般。傾城這些年過得也不容易,而我們陳家,說白了對她也就只有您當年的一次救命之恩而已。此番您將這點恩情都拿來作了條件,自此傾城與陳家就真是陌路了?!?/br> 陳橫易聞言,就這般靠著輪椅,眼底似是多了一抹別樣的情緒,卻很快消失。 “你姑姑自嫁到天啟便與陳家斷了關系,對外早與陳家是陌路?!?/br> “祖父也說了是對外。當年姑姑不是一樣帶著傾城回廖月閣小住過一兩回?傾城那么小的年紀便沒了雙親,我們作為她僅剩的親人,這些年也未曾為她做過什么?!?/br> “祖父,傾城比孫兒都小了六歲,若放在旁人家,那也是嬌寵著的年歲,她……且不論其他,您也不該拿那唯一一次為她做過的事來作條件?!?/br> “不錯,傾城是冷清,但不代表她不在乎。您難道就沒想過她會傷心會難過?您怎忍得下心?” 陳橫易一直未打斷陳天權的話,也不知是不是被他說得有些動搖,反正從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是看不出什么來的。 良久,陳橫易才道:“身為顧氏皇族,容不得她軟弱。她若連那些磨難都經受不住,也不配陳家效忠?!?/br> 恕葉瑜不厚道的笑了,盡管陳家是她的師門,可她真的想說,顧月卿還真不稀罕陳家的效忠。 想來在十年前,師祖并未想到顧月卿能有今日的成就吧。若顧月卿不是今日的顧月卿,她手中沒有如萬毒谷這般強大的勢力,沒有得君凰的萬般榮寵一心相待,或許還真需要陳家的相助。 然,顧月卿終究走到了今日,師祖許是多年不出門,不知“萬毒谷谷主”幾個字意味著什么,才會敢這般對顧月卿吧。 連那唯一的恩情都拿來當條件,她真不知師祖是如何想的。 難道親緣當真淡薄至此?人性當真如斯涼??? 只是苦了顧月卿,更苦了夾在中間的師兄。 葉瑜算是看出來了,這陳家,真正對顧月卿還存有感情的,唯師兄一人。 其實聽到陳橫易這番言辭,陳天權所想與葉瑜差不多。 他都說了,如今的陳家于傾城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有或者沒有,對大局都不會有影響。 也不知祖父是哪里來的自信…… 他該說的都說了,此番只愿祖父莫要犯蠢,就君凰方才的態度來看,若當真再有下次,陳家不敗在父親手里,也會因祖父而敗。 “祖父,其實您方才便是不以那般為條件,只要您開口,傾城也一樣會放過父親?!?/br> “孫兒與小魚兒還有些事要去辦,便暫不隨祖父一道,祖父先著人將父親帶回吧,孫兒告辭?!?/br> 葉瑜也拱手一禮,隨他轉身離開。 陳橫易坐在輪椅上,雙手握在輪椅扶手上,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許久,才收回視線,“將這逆子帶上,走吧?!?/br> 推著輪椅的黑衣人應聲,抬手一招,便從暗處躍出兩人,架了陳久祝便離開。 至于陳久祝的那些下屬,直跪在地上打哆嗦,盡量降低存在感,生怕被直接解決掉。 好在他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陳家的人,并未被直接處理掉,而是那推著輪椅的黑衣人對他們道了一聲:“自回廖月閣領罰?!?/br> 他們便齊齊跪謝,縱是無人押著,也不敢不聽令。 “嚕嚕?!钡哪据啙L動聲又響起,陳橫易似呢喃般問:“難道當真是老夫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