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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張著唇,不再言語。好像凝神在等一個答案,他想知道自己是何時就徹底失去他的。這樣也好死個明白。顧雪橋平靜道:“是被你射了一箭之后?!?/br>“城門樓上都還是一時心死,之后臥病在床,日日犯賤盼著你能來看我,我想聽你解釋,哪怕你說一聲這樣是為我好,你有把握將我救下……而不是真的要棄我不顧,事后僥幸撿回……阿崢,你有嗎?”“……”顧雪橋說完這話,情緒便已激動。他近些年也深覺自己越來越不像個男人,脆弱敏感,易哭易怒。再開口,已然笑中帶淚:“你這么驕傲一個人,當然不會對我解釋,更何況你還是我的主子,我能要求你什么呢……”“……”“是我……是我忘了自己身份,被你寵過便想要更多……想你疼我愛我、懂我憐我……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會淪落至此,是我的錯……可明知是錯,我也不后悔……因為……”他撫摸著蕭崢,臉上淚痕猶在,神色卻詭異溫柔,“就算是在你面前做條母狗、做個yin寵,也想你眼里只能有我!……”他的眼淚又涌上來,模糊視線:“我都給你生了兒子……懷他,生他都很痛苦……我想用他奪你皇位,可夜里抱著自己肚子,心里卻還是犯賤的想,這是你給我的血脈,是你留給我的孩子……可你……又為什么也讓別的女人給你生呢?”眼淚流淌下來,含在嘴角,濡濕脖頸。顧雪橋狼狽的又哭又笑:“你要是想要孩子!讓我再給你生不好么,你為什么偏偏還要找別的女人呢!你是討厭我了…還是上夠我了?或是……或是你……”顧雪橋忽然止住歇斯底里的話語,神色一凜,徹底坐起。抬手抹去臉上淚水:“是我又犯賤了,跟你這種沒心的人說這些做什么?!?/br>撐在床上的手卻是被人一碰,蕭崢的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顫抖,正好搭在他的手背。“小……橋……”他睜著雙眼,痛苦的喚,“…小、橋……”顧雪橋低頭看他,神色哀傷平靜:“你還想說什么?”“……你……”他最終什么也沒能說出,因為他根本無從辯解。他總認為自己做的都是對的,他善于權謀,驍勇善戰。他出身高貴,天下蒼生在他眼中皆為螻蟻。骨子里驕傲太過,便是目中無人。偶然有人帶著溫柔情意闖進了他的視線,也不愿承認自己被人俘虜。像對待其他人一般對待那個人。只為告訴自己,那人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沒有人能撼動他一分心神。他一生聰明,工于算計。只對待顧雪橋一事,會覺茫然疲倦。便更不愿多想那人一分。只因不想承認,他想從對方身上得到的東西太多,多到會喪失自我,變得再也不像自己。他不想自己犯賤!驕傲如他,怎么允許?!于是便落得了如此下場。可在臥床多日后,命不久矣時。才覺最為眷戀的,不是江山社稷,而是身邊之人。這時才知,自己不是太過驕傲自我,而是太過懦弱膽怯!竟然連承認自己喜歡一個人的勇氣都沒有!為了得到其他東西都能費勁諸多手段,怎么最想要的,就不愿呢?……他隱約聽到顧雪橋在又哭又笑,情緒悲慟。以前怎么沒發現?還總是怨對方總是一副假意溫柔的樣子。現在真把人逼出真心,卻又覺得十分心痛。“…你…別……哭……”最終只是痛苦萬分的說出這三個字。顧雪橋抹掉最后一滴淚,取出袖中碧綠瓷瓶,放在蕭崢唇上。“嗯,我不哭了?!?/br>他輕聲道:“以后你走了,我就再也不會哭了?!?/br>說罷,手腕微側。透明清液一滴一滴,滴落在蕭崢干燥蒼白的唇上。顧雪橋給他扯緊被面,仔細蓋好。“夜里涼,你再好好睡會兒?!?/br>面無表情,枯坐天明。……皇帝于那夜駕崩。轉月,新帝登基。顧雪橋親自給蕭深戴上冠冕,牽著他的小手來到大殿。……夜里。小孩趴在爹爹懷中,面露可憐。是因為不想一個人睡在皇帝寢宮。他在這半個月里已經大概明白了什么是死亡,便仰著腦袋問爹爹:“那父皇還在不在那里?父皇要是還在,我就敢一個人睡?!?/br>顧雪橋一臉平靜:“你父皇在陵寢,不在那里了?!?/br>蕭深:“我想父皇了,爹爹想嗎?”顧雪橋摸著小孩脊背。半晌。才輕輕應道:“嗯,我也想?!?/br>語氣溫柔,一如當初。第二十六章旁人都知,他什么也不記得了。是在一次任務中受的傷,大概是傷到了腦子,醒來便腦袋空空。他們喚他陸大人,是天機營的首領,是皇帝座下最聽話的狗。可他這條忠心的狗,卻忘了自己的主人。現在的皇帝是蕭崢的兒子。是他的小主子。可因只有五歲,朝中大權被顧太后所把持,連帶著天機營的另一半玉符,也是在他手中。盛敏聽命于他。在醒來之后,被傳入宮一次。盛敏謹慎跪在偌大的寢殿,地磚冰涼,四周冷寂。明明也還站著一些宮女太監。可盛敏視聽所及,注意到的全是顧雪橋的一舉一動。他膚色白皙,容顏冶麗。頭上帶著銀玉花冠,細長玉鏈流瀉下來,零星散在他微卷的烏發上,無端有些異域風情。坐在那兒,便能吸引眾人目光。可又因為身份高貴,便連多看一眼也成了不妥。顧雪橋沒同他多言其他。只是看著他,看了許久,才開口收回了他天機營首領一職。末了,還似有氣一般,揪著他一年多前辦事不利的由頭,將他貶為了看守桃園的普通侍衛。盛敏彎著脊背,低垂腦袋。聞言也只是皺了皺眉,恭敬應是。